如果一个恶棍纨绔的陋劣觊觎倒还罢了,关头是透过那张画像的每一笔线条表面,每一笔朱砂丹青,齐瑜看到了从画上女子那双灵动含笑的美眸里所折射出来的东西——那就是“情”。
齐瑜斜目面无神采乜了他一眼,再转过脸时,只见雨中的牢房垂垂地被洗出了光鲜的印记。
那小吏也大抵猜出了此位年青大人与废太子的恩仇纠葛,便巴结地笑答:“是啊,能到此处的都是些‘宵小阿鼠’之流,何曾管他是皇子还是太子储君呢?——哟,齐大人,您慢点,谨慎地滑,别弄脏您的鞋。”说着,又要帮他擦靴。
帝都城里多雾霭,齐瑜到得闲宅的一处院落时,天上已经落起细雨。有小吏帮他撑了伞,齐瑜手里掌控着一对文玩核桃,淡淡地问:“已废的东宫也是居于此处牢房么?”他指的是面前所站的这间,低矮的墙,灰色的铁网,中间另有一个暮气沉沉的“死囚洞”——传闻是犯人身后尸身被拖出去的必经之地。
“如何?现在神智大开,人也不傻了?脑筋也不胡涂了?”大抵是听出了来人脚步,废太子朱承启眼皮也不抬下扬唇笑问。
听府里的看妈说,明珠比来是越来越“贤惠”,越来越“无能”了。
六月的雨水老是停停下下,齐瑜回到府宅时,昏黄的雨线已将他的袍摆也染成了一片潮湿。檐下雨声潺潺,而齐瑜的脑海,一向浮动着从死去废太子那边翻出的画像——明珠的画像。
门外扼守的狱卒闻声牢内有动劲儿,先是一怔,不过也都并未放在心上。眼看着朱承启快被齐瑜扼得已要断气,他上气不接下气,终究恨恨地瞪着齐瑜说了如许一句:““姓……齐的,你脑筋有病……是不是?……是不是?”
犯人服的是鹤/顶红,按端方,凡是被囚禁的罪犯到了这里都不能丝带任何东西。朱承启是把那东西藏在一个缝制很不显眼的袖袋里,许是出去时狱卒们查抄搜身过分粗心。
齐瑜缓缓阖上了睫毛:“你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你就这么死了……”他喃声不断反复着如此话语,嘴角似扬非扬,似笑非笑,像是对于废太子的死,他才是阿谁最觉遗憾、最不欢愉的人。
齐瑜背着两手,刚迈下台阶不远,一身蓝袍的中年典狱长当即气喘嘘嘘地跑过来讲:“齐大人,不好了!罪犯服毒他杀了!罪犯服-毒-自-尽了!”
齐瑜微微弯了弯唇角:“废太子朱承启违逆窃国,不忠不孝,柔奸成性,谗谄忠良,按律当以放逐南海孤岛。”话音方落,刚还纹丝不动的朱承启便以思疑的目光眯向齐瑜。齐瑜再次勾唇一笑:“当然,这罪就连殿下也感觉了太轻了是不?以是——”说到这里,跟动手指转动核桃的咕咕声,齐瑜缓缓站起家来,像是垂睫思虑:“山东那边,下官已经以殿下的名义将一封密函遣人交到了批示使金荣的手中,我想,不日过后,金荣必定会联络你身边阿谁自发得信得过的内应安国公做出甚么行动安排,到时候,当我们的圣尊晓得他这个儿子竟然做出这等谋逆之举,殿下您想一想,圣尊究竟会作何感触呢?嗯——?”说着,竟是目光清澈地看向正冷眼看他的朱承启。
看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关在牢门内的废太子朱承启连嘲笑也懒得哼一哼,倒是齐瑜淡淡地垂睫叮咛了声“你们下去”,而后,世人齐齐退下,齐瑜这才还是手转着两枚文玩核桃,不疾不徐在身后交椅上坐下来:“你的罪已经判下来了。”齐瑜说,朱承启身子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