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虽是人间炼狱，却也有人，现在我对你这般，赐与各式照抚。”
她这才将花月娘打量，发髻云鬓松落混乱，惨白的脸未施粉黛，嘴唇咬破，血渍痂凝。一身锦衣破了口儿，碾尘沾泥，衣衿更是散开，露了颈至锁骨处大片肌肤，这押监房对犯妇来讲，本就是阿鼻天国，看她不堪模样，必已受过狠罪。
玉翘不语，重回椅前坐下，花月娘看向她娇挺的肚，艰巨的笑了笑，轻问：“肚倒尖尖的，有七足月了吧！”
光阴荏苒，白云苍狗！
“好！”攥紧手中温玉，点头承诺。
玉翘心沉了沉，竟是道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断交的回身拜别，朱门外，一大群鸽子扑簇簇、暗压压飞过。线线阳光倏得斜射出去，刺得她眯起眸子，哪怕灰尘如虫如何将视野遮挡，她依晰能见暖霭烘晴处，高大魁伟的男人就立在那边，肩背清宽沉厚，和顺而刚强的等待。
默了默，轻声问：“典吏大人可否行个便利，与她偶识，可否允我同她说几句道别的话？”
..........
想用尽天下暴虐的话嘲弄她，将曾经加诸与她楚玉翘身上，生不如死的苦痛及残虐皆还她，以牙还牙才气让人畅快痛快不是！攥紧了拳，指尖深嵌进肉里，起了丝丝疼意。
“不难堪她！”将纤赤手儿主动送进男人掌心。今后便把那段影象抹去，再不回念。
“好！”玉翘羞羞地将小脸儿埋进他颈间，在男人耳边，低低应了一声。
花月娘却不答，看向她椅侧的小几，目不转睛道：“能把那碗茶给我喝口么？已渴了几日。”
那典吏岂敢怠慢，诺诺着请她谨慎进入房内，命衙役搬来椅服侍着坐下，又喝人捆绑住二夫人双手，推搡着踉跄至玉翘跟前，一衙役朝她膝弯处狠甩一棍，“砰”重重跪磕坚固的空中，一抹痛苦弥了满脸。
心疼！抿紧唇瓣绻绻看她。
玉翘抿了抿唇，端起茶碗，站起近她身前，半俯喂她，但见她如得了甘露般，仰起颈咕嘟咕嘟，一气喝个精光。
那典吏定睛看去，确是巡抚夫人，忙上前作揖恭道：“还不是前日押送来的犯妇，身背两桩官司，据不肯在供词上画押。”
“念我自毁面貌后，你美意将我留下给口饭吃，不致横尸街头，我还你此情。”玉翘起家至花月娘跟前，一边俯下腰替她将大敞的衣衿系好理划一，一边道：“你秋后问斩，这段光阴我会让狱卒宽待与你，再不受前些日摧辱。”
玉翘携碧秀沿芜廊走，听着押监房内鼓噪吵嚷，才至门边，巧着内里一人怒叨叨跨出槛，头系吏巾，着一身细褶青布衣裤，束红布织带，踏条靴。
玉翘水眼微阖，抚着肚儿不忍睹，半晌才朝典吏表示，要同二夫人伶仃说话儿，那典吏非常乖觉，号召衙役躲避，碧秀春紫也至门边守着。
“索命？你在流春院做鸨儿娘时，逼良为娼，残害官女，灌过多少妓娘花红？糟塌过多少明净身子？你但是忘了！”玉翘面覆冰霜，冷冷道：“若她们都能重活，你有一百条命都不敷索的。不三省吾身，好生赎前辈子犯下的罪孽，却只想着夺人道命补已私欲。你心肠委实歹狠，白费这循环转世、重活一世的机遇。”
那又如何！玉翘脚步微微一滞，再不转头。
“周郎！”
“我们去泉城！”他果断又开朗的声音，如这好天艳阳的热，纵是心中再阴涩暗淡，也被晒的一丝不留。
“你......!“玉翘抬眼看他，喉中一瞬哽塞凝语，这男人，竟是只字不问，就利落答允下来。
那满腔的暴虐戾气便被垂垂缓释，终化成感喟：“你可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