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阁老迩来可贵睡了个好觉,表情不错,一边走在头前,领着世人去拜见天子,一边笑着接过甚十名的卷子,道:“我来看看,今科的三鼎甲将出自那边。”
三鼎甲固然终究由天子圈定,不过读卷官们也会给出一个参考位次,万阁老的三个干系户此时都不在这位次里——那就做得太显眼了,不如保个前十,去赌一赌天子的情意。
万阁老疲累过分,这一觉反倒睡得格外熟些,直比及小吏来叫他,他才醒了,一看天气,忙起家仓促梳洗过,往阁房去。
迩来他本已感觉诸事不顺,手底下的人时不时地犯刺了,再蜷着,这些人更要对劲,恐怕该试着往他头上爬了!
正该借这桩事立一立威,现在再想把苏家那小子黜落下去是不能了,但把他压三甲里去却费不了多大事,就不信天子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就放慢了一点脚步,一份份翻起来,连着见了三个眼熟的名字,确认了本身的干系户确切都在内,表情就更好了——十占其三,除非运气差到顶点,不然总能叫天子在一甲里点着一个罢?
另另有几位读卷官别离捧着另二百九十份卷子,这些是防着天子情意分歧,不喜好臣子们定出来的前十名,要另行发掘贤材,以是一并都要带畴昔。
作为内阁首辅,万阁老天然是读卷官中的一员,这差事打他进入内阁起,已轮着好几次了,他带着一点熟极而流的心不在焉,一边往卷子上画符一边想着,可惜他平生位极人臣,却有一桩大不幸,没养出一个好儿子——儿子学问太差,竟让他连在科举中替他通一通干系都不好动手。
当下就有人出声:“阁老若对这名次不满,昨夜就该明言,大师会商调剂,岂有临阵单独改换之理?”
便连万阁老那一派的人都不肯和他站一边了:因为这个错误真是没法解释的,要扳连大师一起在天子那边留个“办事不牢”的印象,谁愿落这个评价?
粗粗扫过内容,文如其字,用词简练而精准,该炫一点文采的时候又炫得恰到好处,更有一项拉分长处:不长。
这么一份又一份地流转着,终究批写结束,进入下一个定名次的环节。
这比批写时要热烈很多,因不免有等次不异的环境呈现;或虽差了一等半等,但某位给上等的读卷官特别看好这篇文章,便要与其别人据理力图,争夺把本身看中的文章往上提一提;当然,另有一种环境,那就是中式举子里有干系户,为了把和本身好处相干的干系户尽量往前排几名,读卷官也会争辩起来——固然卷子都糊驰名,但殿试不过三百份卷子,想认出来自家的干系户还真不难,这点手脚都动不了,也不配坐在这里成为读卷官了。
万阁老打了一个哈欠,正昏昏欲睡之际,面前新取来的一份卷子上一笔极工致又微带冷峻的馆阁体映入视线,让他提了点神。
——这是放心要冷淡他的意义啊。
其他读卷官已在等待他了,因几近彻夜未眠,神采都有些发菜,衬得万阁老倒显得有些神清气爽起来。
蔡尚书走在略靠后一点的中间,见到笑道:“这是我等定下的探花郎,一笔好字实在出类拔萃,传闻又是个极年青的青年豪杰,正合簪花,倒不消另行调剂了。”
早晨的烛火点得再多也不如白日敞亮,且又困乏,万阁老现在最不想瞥见那些晦涩又罗里吧嗦挤满整张卷子的文章,当下心生好感,提笔一挥,就风雅给了个圈,然后传给下一名读卷官。
“……唔,这笔字倒是不错。”
他昨夜早睡了会,最后的揭名环节不在,但蔡尚书是在的,他是万党一员,如何能够不晓得万党仇家?且退一步说,万党中的其他人等未留意到这苏家后代也罢了,但万阁老记得清楚,几年前苏长越幼年气盛,往万府门前扔了一回孝布,小集会上蔡尚书曾替他骂了几句来着,这会儿要说忘得干清干净了,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