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避子汤、诈死离宫、璞琛乱入宫闱,不管那一项皆可将她置于死生不复之地,累及父兄,万不成轻举妄动。璞玉悄悄警告本身。心如巨浪翻涌,神采云淡风轻,声色平和道:“这厨子是皇上中意之人,臣妾怎可夺皇上所好?不肯为人所知之事便是奥妙,净玉阁虽不大,若说没有一两个奥妙,那就是诳语。”
他抿了一口,俄然眉头微微一蹙,将白瓷茶杯伸到璞玉面前。
他仲愣,她怎会对他有如此错解?深思半晌,发笑道:“记仇的小东西。”
她低头喝了一口,冰冷僻甜,未觉有何不当,又唤来小巧沏了壶清茶与他。
璞玉昂首看向他,他龙袍已退,一袭白衣,银丝线在乌黑的袖口处绣着精美繁复的七彩祥云图样,白衣明眸仿佛气质翩翩的白衣墨客,脸孔极是清俊,眉头微拧,但是黑如墨玉的眸光中一丝清含笑意若隐若现地浮动着,风起云淡地收回击后,又喝了一口杯中清茶,才幽幽道:“可姑息着喝。”
他笑着点评道:“莲子性味甘平,既能养心益肾,又有解暑之效。玉儿你多放了一勺糖,莲子甘平之味皆被甜腻之味所替,夏季汤水过于甜腻轻易口渴。”
他牵过她,转头对候在一边的徐泾道:“传膳。”
他不疾不徐出言禁止:“棋局未完,如何就此收去?莫非玉儿要赖皮?”
他笑道:“甚少听你夸或人或某物,现在戋戋藕片,竟能让你直称为人间佳构,看来藕片深得你心。”
坦诚的承认,让他满腹言语无处可说,他只好寂静无声,听任她赖皮,任她收去将胜之局摆上莲子汤。
璞玉心中恪噔一跳,目光转移,落在窗外,日光融融,树木矗立,一阵轻风略过,重堆叠叠拥堵在枝桠间的绿叶悄悄颤抖,如碧浪翻涌,蝉声此起彼伏,绵绵不断,扰人不堪烦躁。
璞玉莞尔,道:“臣妾只是据实所言。据臣妾所知皇上对吃食要求极高,若不是人间佳构,又怎能摆在这桌上。”
他眉头微微一蹙,道:“为何断交的回绝?若非是净玉阁有何不为人知的奥妙?”
璞玉点头,轻声道:“此人厨艺精美,全部净玉阁的厨子恐怕都不能与他相较。”
小巧茶艺虽称不上顶绝,也不至于差到难以入口。璞玉顺着他的手抿喝了一大口,香郁,味甘,与平常无异,甘味淹没甜腻之味,口中渴意顿失。
候在殿外的宫人鱼贯而入,不出一会儿便在桌上摆好菜肴。莲子膳粥、明珠豆腐、糖醋荷藕、清炒豌豆、芙蓉大虾、核桃酪,皆是些家常小菜,精美而不是甘旨。
忆及那日的日光昏黄,轻风缓缓,龙井香郁味甘,心中轻叹,幸亏她未曾晓得。
虽未泡出龙井那份清秀和淡的茶味,但是对于师从晏希的小巧而言,达到这程度已是不错了。
璞玉点头,风雅承认:“嗯。”
璞玉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说道:“这些菜肴做得好生精美。”
小计得逞。她笑得更加和顺光辉,眉眼弯弯,如若春花,道:“小巧回殿中拿莲子汤来,玲盯过来收一收棋局。”
那日隆冬午后,阳光微斜,穿过枝桠重堆叠叠的碧叶,落放工驳琐细的阳光剪影,他与她在净玉阁回廊下分坐棋局两端,执吵嘴棋子对弈,阳光恰好,光阴静好,午风微微缓缓,光阴如静水,缓缓无声向前,白子颓势突显,棋局中胜负已是灰尘落定。指尖白子交来回回摩擦着,迟迟不落,她却忽而笑道:“臣妾今早做了莲子汤,皇上可要喝些解暑?”
他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她的碗中,说道:“玉儿,但是不对劲他的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