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裒轻声低喃,随后暗振神采,轻迈一步,揖手道:“钱塘褚裒,见过谢郎君!”
七星脸去而复返,披发而赤脚仅着中衣,模样狼狈不堪,然其神情却似蛮不在乎,反而举头挺胸,赤脚踏得沉稳有序,尚多几分轻巧。而此番神态颇是熟谙,细细一思,竟于家中白将军风采很有多少类似。想到此处,情不自禁的嘴角微扬……咦,另有人!莫非搬救兵……
言罢,亦不待刘浓二人作言,稍作揖手,便挥着宽袖跨步而去。行至一半,似想起甚,一拍脑门,突地转头,笑道:“何分歧往?”
女婢再次万福,带路行前;袁耽、刘浓、褚裒随后。
刘浓心中虽有稍惊却不奇特,略作拱手以行礼。随后淡淡扫眼而过,一眼之下,不由莞尔!
“啪,啪……”
桓温性烈如火,被其打断言语本来极是不喜,待见刘浓眼眯作锋,神采则不卑不亢;一阵对视后,心中竟莫名而生好感,随即哈哈一笑,将手一拱:“某名桓温,敢问何人劈面?”
刘浓与褚裒皆惊,这袁耽是陈郡袁氏后辈;汉魏时,若论天下门阀之最当属袁氏,便是汝南袁氏亦是出自陈郡袁氏;东汉末年,汝南袁氏争霸败于曹魏,自此烟消云散;然,陈郡袁氏根底深厚,到得魏晋之时豪杰之才呈出不穷,名流不断于朝野。
柳丛中,早已于此聆闻的华服郎君大步踏出,疾疾待行至近前,揖手笑道:“两位所言,袁耽皆闻,可否暂莫续论,且待袁耽尔!”
“华亭美鹤,刘瞻箦?”
“哈哈,本该如此!”
闻言,女婢神采一愣,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楼上。
“啪!”
敛尽嘴角之笑,荡尽眼底之芒。
“安国!”
长长矮案一方,四人对座于案。
褚裒虚着眼睛,渐渐回收目光,缓缓转向刘浓,中有精光欲透,声音却极低极沉:“瞻箦,你我三人同来,安国已去,只余我与君尔!与君了解虽短,亦知君内秀于魂,存弘愿于胸,绝非我所能及可知。然,本日褚裒冒昧问一言:若我亦随其而归,汝以何视之?汝待如何?”
八个美婢候于前室,见得三人踏出去,神采微惊,随后浅身万福。柔滑软糯的声音飘进阁房,中有一人笑道:“既然来了,何不出去!”
当下,三人踏入弈楼。大堂中有十来人两两对坐,或行棋、或六博、或樗蒲,阳光透窗而进,照着高冠宽衫,一个个神态颇显落拓。
谢珪缓缓转头,眨了一眼睛,随后冉冉起家,抖了抖短短的乌黑中衣,赤脚在同色苇席上擦了擦,朝着刘浓缓缓揖手,淡淡的笑道:“刘郎君,失礼了!”
褚裒亦知孙盛难堪,成心化解,便笑着摧三人入楼再续。
袁耽见刘浓二人神情微怔,嘴角一咧,淡然笑道:“二位莫要心疑,正如褚郎君所言,概此各种,皆不求尔!如此妙人妙语,闻之幸甚!袁耽别无它意,唯求与两位订交矣!只是袁耽另有老友之急需解,唯恐怠慢你我之诚,请稍待半晌便可!”
刘浓、褚裒大声笑道。
“哦?”
柳丛中传出一声高呼,随后便见华袍浮动,两名郎君疾疾奔出。
袁耽神采亦是微变,随后双手朝着声音来处一拱,淡声道:“袁耽,见过!”
谢奕身侧之人轻呼,待见桓温与谢奕皆面带猜疑的看来,涩然笑道:“大兄,元子,汝等不知,华亭美鹤之名,现已遍传山阴城。刚才弟来时,曾闻城中女子言:华亭有鹤,美斯美矣,恰玉似雕,如砌似蹉……”
“颜,颜道兄……”
朗声道:“瞻箦,自本日始,钱塘褚裒愿与君为友尔!昔平常闻桃园三友,亦闻竹林七贤,复闻伯牙子期。如此三种,概不相求尔。君子订交,漫若非华,亦不求尔!莫逆、杵白,皆不求尔!六合为证,好教瞻箦得知,本日一拜,哪怕两两相离,即使来回存亡,终不相负……”一语绵长,声音渐高,起伏若徐风过林,有锵锵之音,有绝然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