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炷香,已尽七成。
王羲之垂目投影,淡淡一笑,拧动手中竹简,提至眉前,眯着眼睛,朗声念叨:“贤人言:君子不重则不威,此何解矣,且以《老》《庄》《周》三者注释作千言文,再赋诗一首,诵之!”
嗯……瞻箦?
谢裒将茶碗悄悄一搁,瞥了一眼棋盘,顺手落字,淡声道:“此次刁协、刘隗所为。实属尽情放浪,凡是有识之士,皆不肯其擅弄朝纲。然,此乃国事,理应以正道缓缓图之!而兵者,诡道矣。危道矣!怎可擅动!”
缓缓吸进一口气。
“然也!”
“唉……”
孔愉看亦未看刘璠,挥袖疾出,衣袍下摆几乎带倒囊牍,仿若真是急不成耐。
刘浓洒然一笑,王羲之此乃何意,并不难猜。昔年幼时,两人同至新亭,一者赋诗、一者献字,固然大要上看似未有胜负之争,但实有同龄相较之心;不过在刘浓心中,胜出者乃是王羲之。而非借诗的本身;六年来日夜躬读不辍,现在,恰好以试其锋。
言语间,再落一子,模糊逼宫。
此中亦有个别气度较窄者,则等着口出大言的卧蚕眉申明败裂,暗中推断且腹诽:此乃何人,放肆至斯,竟言我等皆为螟蛉孺子……
正中儒者倒是想将这搅局的王羲之请走,但己心本已不正,唯恐局势过大有损本身,只得暗自忍了,心道:丙类题,皆是刁钻生涩之问,便是饱儒之辈亦一定能轻言答之。王逸少,汝自选之,如有失,非怨我……
言罢,将手作引,表示王侃安坐对弈。
唉!话中有音啊……
日晕投斜,将两位少年郎君的影子拉得冗长,无巧不巧恰作一对翅膀,正欲翱翔。
眉笑,笔落,泼墨似一点。
……
君子,不重,则不威……有了!
眉尖一拔,吧嗒吧嗒嘴,自赞:“妙哉!大妙!”
王羲之傲立在左,刘浓静秀于右,衣冠恰如昨,恍似当年。
“如厕!”
“嘶……”
褚裒行文只起了个头,便心烦意乱难以持续,皆因替刘浓悄悄捏着一把汗,等得半晌,见他尚闭着眼,只得悄悄作唤。
稍顿,眼望大院方向,展眉一笑:“三炷香?甚好,此局当罢!”
雅室外,长亭中。
褚裒直起家子,环顾四周,见不时有人将目光投来此地,遂朗声笑道:“瞻箦,祸兮福所依,经得这天,会稽便会尽传君之隽誉!”
这一篇经世策论、典法,其思虑已久,再经得葛洪提携关窃,虽不敢取惊世骇俗之论,但其间字句琅琅上口,再引经据典、华并且彰,极合现下支流思惟。至于内容,正如其开篇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徐之以火,法之以情,献策亦有三:土断,纳才,蓄甲。
“啪!”
“嘿!”
阶下世人不知,纷繁侧目看热烈。
裂嘴一笑,抬眼看向火线,目光刹时为之顿凝,卧蚕眉停止乱飞。
经年铸剑。一朝霜雪!
刘浓笑道:“但求我心,别无它意,季野,落笔!”
刘璠目逐其拜别,眉头垂垂聚锁,略加思考,随后冷冷一笑,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便是王侃来了又如何,不过是王羲之自取其辱尔!只是,我得略加避嫌!罢,如此亦好,便让王侃本身来予以评核。那刘浓,多数答之不出,徒留何意?且……
倏尔。
咦,何意……
话将坠地,一语激起千层浪,惊声四起!经世策论千言文倒也罢了,尚需言以典法。这,这已经不再是考核,而是殿前奏策了!这华亭刘浓,怎地如此倒霉矣……
“这。典法!!”
“唉!”
思及此处,按膝而起,涩然道:“二位,容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