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傻,的确傻到家了,他早该想到她是庶出的女儿甄列,而绝非娇生惯养的甄越,她明显那样年青,却能吹出动听心魄的《上山采蘼芜》,“将缣来比素,新人不仍旧。”那样的曲子,岂是自小就备受宠嬖的甄越所能切身材味的,只要甄列,只要庶出的她,从小受尽家里的忽视,只要她看着歌姬出身的母亲,是如何被父亲新娶的一名位美妾所代替,如何卑躬屈膝艰巨讨糊口的她,才气吹出那样伤情之曲。
或许是他真伤了她,他明显先戏谑让她嫁给他,她承诺了,可他却在新婚之夜说出那样的话,说甚么本身此生已有钟情的女子,说甚么生不会晤她,死亦不汇合葬!门后凤冠霞帔的她,听到后又会是如何的神采?
甄越瞧见这一幕,似明白了些甚么,她长在深闺当中,未曾见过周铎,而他又如何会对本身情根深种,现在见到他怔怔地望着那玉笛,竟俄然明白了他最后的曲解,她不由长叹了口气轻声道:“那蓝田玉笛是父亲赠给我的生辰礼品,父敬爱笛成痴世人皆知,但旁人却不知mm为奉迎父亲,没日没夜的冒死练习吹笛,进宫前我见她笛艺早在我之上,我们虽嫡庶有别,但府中只我们两个女孩,以是自小就干系极好,我把这支玉笛悄悄送给她作记念,当时她喜好的要紧,经常扮作男装溜去她母亲曾在的歌舞坊吹奏。”
如果这一年中,她哪怕有过半晌的哭闹和率性,哪怕派人去请过他一次,他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的境地,可她偏又是那样的刚烈,她宁肯枝头抱香死,也不肯吹落北风中。
“陈大伯,快报警呀,他们真的是小偷!”周铎心急如焚的大声喊道。
“只愿来生不相见,相见不了解,了解不相知,相知切莫相思。”周铎喃喃着不竭反复这一句话,他伸出颤抖的手,悄悄触摸她毫无温度的脸颊,当日她白衣胜雪的模样再次闪现在他的面前,她如明珠生晕的脸庞上,端倪间透着一股书卷之气,但黑沉的眼眸里倒是不伏输的倔强和刚强。
程然诺一愣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却被推开了,随之入门的是一阵驯良笑语,“周铎,我的车轱轳陷在泥里了,你来帮我一块……”
“甄列死了。”程然诺低声说。
周铎蒲伏在她的身边不竭抽泣,他曾悄悄下决计要竭尽此生,将统统最好的都献给她,他要一世只与她一人长相守,他要令她每日都笑逐颜开,让她再也吹奏不出那样伤情之曲,可现在他却伤她最深。
但是出乎料想的是中年男人并没有从口袋里取出枪支或利刃,竟是取出一包烟来,点上火叼着抽了起来。
周铎踉跄着身子,渐渐朝床榻走去,床榻两边垂下的红色纱帐中模糊可见一个身影,就那样悄悄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身后尾跟着一行侍婢的甄越走进屋内,她看到瘫在甄列尸身旁的周铎,他正痴痴地抚摩着甄列手中的蓝田玉笛,玉笛明显是最上好的蓝田玉所制成,但不知为何玉笛上竟呈现了一道道精密的裂缝,周铎动了下甄列手中的玉笛,却完整拔不出来,她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仿佛恐怕有人会在身后夺走般。
危钰见陈大伯仿佛并无歹意,他渐渐松开程然诺的手,程然诺颇感迷惑地拉开脚边的抽屉,她取出此中的纸盒,转头惊奇地看向陈大伯,“这,这不是?”
中年男人浓眉一皱,黑如漆染的沧桑双眼逡巡在程然诺和危钰身上,程然诺见他缓缓将手伸进大衣胸前的口袋里,吓得不由后退一步,猛地抓住危钰冰冷的手,大声疾呼道:“不是,大叔,我们不是好人,真的,我们是来找甄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