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陶婆子如风也似的步子,硬是生生刹住了。她内心嘀咕着,五十两银子本就是狮子大张口了,竟另有人肯出六十两?莫不是来砸场拆台的。
青年接过,瞧了瞧便收了起来。
出得门外,一阵冷风迎头出来,芸香打了个寒噤。她从相府出来时,本是有件冬衣的,却被陶婆子剥削了去。现下她身上穿的,除了外头这件比甲,便是内里的一层夹衣,再无其他。如许的穿着,是不敷以对抗这都城夏季的酷寒的。
陶婆子双手捧过,迎着日头细心照了又照,见上面公然是一百两纹银的数额,永丰钱庄与户部的朱漆大印鲜明在上,这方放下心来,忙不迭将银票支出怀中,把芸香的卖身契双手奉上。
青年恍若不闻,冷酷的脸上波澜不起,只接了一句:“一百两。”
只见此人约莫二十高低,眼目通俗,两道浓眉如剑斜入鬓里,齐划一整没有一根杂眉,整张脸因此显得清俊洁净。挺直的鼻梁,水色的薄唇,构成了一张极俊的脸。饶是陶婆子这等见多识广的妇人,内心亦禁不住格登了一下:“好俊的男人。”
芸香坐在那边,却已然呆了。
春娇,才是她的本名。芸香这名字,是进了相府以后老太太给改的。
但是姣美到底不当饭吃,她见此人穿着平常,不似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的,那神采顿时就有几分不多数雅了。但转眼又看他身上穿戴件皮袍子,皮面流光水滑,一瞧就是上好的皮料,内心暗道:即便你真是没钱闹场,届时把这件皮袍子剥下来抵数也尽够了。
她昂首看着他,比她离家之时,他仿佛又高大了些。通俗的眉眼,刀刻般的五官,脱去了昔幼年年的稚涩,成为了一个成熟沉稳的男人。
易峋不知想起了甚么,神情俄然冷硬了几分,吐出了两个字:“走了。”便走到一辆独轮推车前。
芸香辩白出他的口型,身子蓦地一抖,回过神来,赶紧将头埋了下去。
回想起了些让青年不镇静的过往,他眸中微微一暗,沉声道:“你现下,是我的人了,跟我走!”
秦春娇打眼看去,却见那车上堆着很多熟好的皮子,没有言语,跟了上去。
青年微微点头,还未开口,那王屠倒是急了,急吼吼道:“陶婆子,你总要讲个先来后到。这丫头,清楚是我先看中出价的!”
王屠眼看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手的美人儿又飞了,满心又是不甘又是愤恨,一齐发作起来。肝火上窜之下,他竟而拔出了切肉刀,向那青年暴喝道:“我瞧你这小子,就是来拆台的。一个丫头,那里就值得了一百两银子?!今儿不给你个经验,你就不晓得我王屠的字号!”说着,竟而拔出了切肉刀,就朝着那青年砍去。
但听青年说道:“大叔如不肯,固然再加价便是,何必定要动刀?都城是天子脚下,轰动了处所官员,但是不好。”
王屠那张粗糙的铁锅脸顿时涨的通红,嘴里喷着沫子,大喘着气,两手搓了又搓,仿佛狠下了心,瞪眼着那青年,咬牙吼道:“九十两银子!”说着,又粗声粗气道:“后生,你敢是偷了家里的钱来混闹。一个丫头,不值那么多钱!”
但是,哪怕是梦,也让她多做一会儿罢。
两人目光交缠在一起,他悄悄开口,无声的向她说道:“我要定你了。”
便在此时,围观人群又一阵窸窣,钻出一个胖大妇人来。有眼尖的认出她来,大声叫道:“王婶儿,你也来了?你男人在这儿要花一百两银子买丫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