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赵三旺公然来易家用饭了。
易嶟在院子里喂骡子,瞥见大黄的碗里堆得高高的咸肉,不由说了一句:“这东西,吃的比我们还好呢!”
这碗汤菜,汤汁白似牛乳,咸鲜香浓,咸肉酥烂,笋子滑脆。金黄的鸡油蘑菇,更散着奇特的芳香,一口下去饱满的汤汁便从菌子里溢了出来。这是平常,可贵一见的时令好菜。
因为有了笋子和菌子,易家这天的晚餐,比平常更丰厚了几分。
秦春娇在家还是顾问着牲口,中午时拿野韭、荠菜合着肉馅儿做了些烤饼,盛了一罐子昨夜的肉汤,拿到了地头。
这一对公母熟谙了小半辈子,对方肚子里甚么九九,一点就知。
秦春娇做好了早餐,打发了他们两个吃过,送他们出门时,又交代了一句:“别忘了叫赵三旺早晨来家用饭。”
赵桐生本也不想管,但他是里正,如果刘二牛就这么死了,到底也是给他添费事。
秦春娇倒是有些不测,因为这道菜是江浙一带的名吃。她学会烧这个,也是在相府里。相府的老太太是个吃家,大厨房里将普天下有的菜肴都写了流水牌,一日三餐的供她点菜。但京郊地区的平常百姓人家,可没有烧这个的。
林婶儿让他出去,说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刘二牛本就只是心存幸运,毕竟大黄那一口,几近完整咬掉了他的子孙根儿。听黄大夫如此一说,他顿时咧开嘴,暴露一口大黄牙,干嚎起来:“我薄命的爹娘啊,我们老刘家断子绝孙啦……”
易家的地步极广,一眼望不到头,到处都是乌黑的泥土,犁过的地散着泥土特有的芳香。易家的那匹骡子正在一旁,喷着鼻子,大口嚼着地上的嫩草。
刘二牛俄然睁大了眼睛,点头如捣蒜:“就是的,不是她跟我提及来,我还不晓得那小娘们在山里哩。”
刘二牛哭丧着脸:“里正,这事儿也不怪我啊。你说说,那小娘们好端端的不在家待着,跑到山里头,可不就是浪着想男人吗?母狗不掉尾,公狗不上身!我找她耍耍,又没把她如何着!这小恶妻算计我也罢了,易峋这狗玩意儿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我这命丢了半条不打紧,我刘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儿绝了后,今后地府之下我可咋去见我那薄命的爹啊!”
林香莲正躲在屋里哭泣,林婶儿在一旁安慰,就听屋子外头一声咳嗽。这声音,她再耳熟不过,安抚了女儿,就走出去开门。
两个男人喝汤吃肉,一时都没有言语。
赵桐生是早已被林婶儿捏在手内心的,被她这连骂带嘲的说了一通,竟然就哑了火,一张脸憋得通红,半晌才说道:“你说啥话呢!我和那丫头错着辈儿呢,我再胡涂,也干不出如许的事来!”
林婶儿嘲笑了一声:“你们男人的心机,那谁晓得?”
黄大夫常日里也没少受易峋的恩德,听了这个话,只得勉为其难的出诊。
赵桐生便没好气的向刘二牛呵叱道:“你平白没事,好死不死的去招惹秦春娇做啥?!易家那兄弟两个,连我都要给三分薄面!今儿要不是我在,你不丧命才怪!”
易家没有养牛,耕地拉车又或骑乘,都希冀这匹骡子。这骡子口也轻,到本年满共才五岁。
秦春娇叹了口气,悄悄说道:“秧苗眼瞅着就要下地了,这如何赶得及呢?”
赵桐生找了几小我把刘二牛抬回村庄里, 余下的人便都散了。
无法之下,他只好去把村里的黄大夫喊来。
大黄摇着尾巴,将头埋在碗里,压根不理睬易嶟。
这兄弟没有再说甚么,冷静的用饭,沉浸在腌笃鲜的甘旨和对母亲的记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