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便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娇不敢坐，就在他身侧站了。
门里立时出来两个青衣小厮，也不消易峋脱手，便将那些皮料都抱进门去。
那老者看这女子生得娟秀脱俗，外头却穿戴一件男人的皮袍子，怪模怪样，不晓得是个甚么来源，也不好问。干脆假装未曾瞥见，径直向易峋笑眯眯说道：“易少爷今儿送来这些皮子，我已瞧过了。公然又都是上好的皮料，易少爷的技术货色，那是不消说的。只是您也晓得，这开了年，目睹气候就要转热，这东西就要派不上用处，别说那些平凡人家，就是大户人家也不肯拿出大笔的银钱来买。故而，我们这一次买卖，可不能再按年前的代价来算了。”
这老者是盛源货行的二掌柜，专管货行进货事件。易峋每次来卖皮料，也都是同他联络。
他当然不悔怨，但目下开春期近，春种所需的一应物件儿须得备办，家中现在又添了个用饭的人丁，不免要捉紧些。
王掌柜眉心一跳，斜眼觑着易峋，也不知他是虚张阵容还是真有此事。
谁知，易峋虽是个乡间青年，却全不吃这一套。一番场面话说的八面光四周净，面子里子都给你顾及了，又彰显着他刻薄。只是临了，却搬出了茂祥货行来。
他眉间微微一动，又看那字据。
这番话，是易峋早已推测的。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的童年玩伴，不再是她翠绿幼年时的邻家哥哥。他已然长成了一个夺目强干的男人，成为了她的主子。
易峋接了过来，先瞥见那张银票上是一百五十两的面额，倒比依着条约上来的代价更高出了很多。年前他来过一次，这过年期间他又上了几次山，所获未几，原不该这么多钱的。
易峋不待他说完，便开口道：“但是我们的条约，只到本年的六月。天水街上的茂祥货行，来找过我三回了。我原想着盛源是老字号了，冲着这块金字招牌，掌柜伴计们办事必定是依着字据来的。王掌柜本日如许讲，必然有你的难处。但是升斗小民也须得糊口度日，本年六月以后，我们这条约就不必再续了。”
秦春娇昂首望去，只见这货行面阔三间，顶上悬着一座极新的朱漆匾额，龙飞凤舞的刻着“盛源货行”四个大字，门上人进人出，热烈非常。她晓得这家货行，在京里是极有花样的，买卖做通南北，从本方物产，到西洋罕物，无所不有。即便是相府，一年四节八时，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儿，也是到这儿来大班。货行的老板，在京中也算是有那么几分脸面，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两分乔。
即便是过了年，也有好几家太太打发了人来问，新货甚么时候到。毕竟离气候转暖，另有些日子，这皮裘衣裳，也还需得穿段日子，实在也还卖的上价。
两人一起往西，出了城东集市，又进了西市。
这话，易峋天然是没有闻声的。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秦春娇怔了怔，不知他这是甚么意义。易峋看她没有转动，干脆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门里去。
但她真的做梦也未曾想到的，她竟然会被卖给了他。
年前他曾来过一次，当时候各处备办年货，又合法寒冬时节，皮子是紧俏的货色，卖了个极好的代价。但是现在即将开春，又才过了年，平凡人家手里已不存甚么钱了，这皮子又不是紧赶着用的东西，货行只怕不肯出高价了。
王掌柜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变了变色。
秦春娇却还没从方才的事里回过神来，易峋同那王掌柜的一来一往，令她吃惊不已。面前的易峋，和阿谁影象中的峋哥哥是那么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