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小尘在身后吭哧吭哧地追着袁歆,一面大声地喊着,袁歆停下了脚步来,清冷的夜色当中,隔好几十米才有一盏昏暗淡暗的路灯,这个时候抬头看去,雨丝不晓得甚么时候变成了雪片,渐渐地往下落,落在她的肩膀上,也落在身后卞小尘那星星一样的眼睛里。
“隔壁七婶儿会帮手看着。跑得近一些……”袁敬意也皱了眉头,咬着牙说,“不跑戏,又吃啥喝啥?”
小道中间是田埂,枯柴满地,到了夏季,这里会结很厚很厚的雪。
“袁歆!袁歆!袁歆!”
“那如何成?”柳叔皱眉道,“丫头就你一个亲人,那么一点的小人儿,没人照顾着?吃啥?喝啥?”
正在擦着身边的砌末的男人转头应了一句:“不大会。总输。”
袁歆接了钱,看了眼屋外,此时小山城已经入夜,外头又冷又黑,她转头看了一眼那吵嘴电视里蹦蹦跳跳的僵尸,顿时就汗毛一竖,可袁敬意已经进了屋,屋里呛人的烟味冲过来,她猛地一咬牙。
她问他:“你叫啥?我叫袁歆。”
她穿戴一件新的棉袄,但身后阿谁孩子,只穿了很薄的旧棉衣,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他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又大又清澈,看人的时候,有些怯生生。不像她,看人的时候老是老气横秋的,这都是跟着梨园子里柳叔他们学的。
袁敬意放动手里的物事,凝神思虑了一下:“不打紧,在荣城上着就是了。我们该跑戏跑戏。”
袁敬意拿起一个虎形,谨慎翼翼地擦,那虎形早已旧极了,他却一副珍宝似的细心,明个要演一出《荒山泪》。
中间窝着的阿谁满脸脏兮兮的小男生,她走畴昔,悄悄踢了脚他身下的垫子。
“卞?大便还是小便的便?”
当时候仿佛热烈些,起码梨园子的人更多些。
老钟持续说道:“你别看那小子个头还没你女人高,9岁了!捡来的时候身量跟五岁的小孩似的。皮包骨头……啧啧……你可别觉我虐待他。这年代,我们这行,不好整啊。”
格登一下,然后她的内心俄然响起了蹬蹬蹬的声音。
“你不怕吗?”卞小尘含混地问她,奶糖可真甜啊,软软糯糯的,奶味实足。
但袁歆所看到的梨园子,跟袁敬意喝了点酒轻飘飘地干脆的不一样,他说,你是不晓得,当时候梨园子热烈,热烈到甚么劲儿呢,一个村里搭了个台子,隔壁村,再隔壁村,隔壁好几个村的人走几个小时来看戏,票都不敷卖,板凳也放不下,围着戏台子,里里外外埠好几个层……
“就是你啊。陪我打酒去。”
20几码的小鞋,红色的,是她幼年,最偏疼的那一双。
气温俄然骤降,地上的雨水结了霜,归去的路比来时更难走了些。
“得。为啥搞非遗?就是因为快灭了!”
柳叔劈面的田章打出一张牌,向着袁敬意道:“现在活儿难接,代价也谈不上去。你看,咱梨园子现在就剩下咱几小我了……咱这是老玩意儿了……”
“嗯。”袁敬意应了一句。
“你也听过戏吧?哎对了你不是阿谁老钟叔叔的儿子吗?他是来给我们勾脸的吧?那你如何不姓钟啊?”
外屋有麻将牌的声音,阿谁叫柳叔的男人的声音很大:“碰!哎,敬意,你不打一把?”
“那好吧。你爱姓甚么姓甚么呗。不过卞这个姓我实在有听过,曹操的祖母就叫卞皇后呢!你上学了吗?你如何这么脏啊?”
“哟。不消。我能拿!”小袁歆摆手回绝道,将明白兔的塑料袋递给他,“你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