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白爷爷大掌一挥，恰好挥在了含钏脑门上，“你一个女人家想哪儿去！？庵堂的水深着呢！别把你卖了，你还给别人数钱！我们家另有空配房，你跟个豆芽菜似的，一天能吃多少？瞅瞅你那下巴颏，瘦得尖成了一个瓜子儿，另有你那肩膀，爷爷我就迷惑了，你这瘦肥大小的窄肩膀能撑得起你脑袋的重量？的确像一颗肉圆子撑在一根细葱上。爷爷我当了一辈子厨子，就没见过这么瘦的鸡爪子...”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晓啃排骨。
含钏望了望，有一只羽毛乌黑乌黑、嘴和脚都是浅橙色的鸭子，翅膀短、背长而宽――这鸭是京里常用来做烤鸭的种类，叫做填鸭，这类填鸭和别的鸭分歧，肉的纹路里异化着红色的脂肪，红白相间，细致新奇，这就是膳房常说的“间花儿”。
菜齐了。
“...爹呀，请大夫要钱啊！填鸭...”崔氏顿了顿，哭得压抑，“我把填鸭卖给巷口的留仙居了，卖了一钱银子，还搭了一串蒜和姜...”
卖相普通，味儿也不敷香，却在昏暗淡暗的灯光下显得很馋人。
白四喜耸耸肩，悄声私语，“爷爷常训娘。”余光扫了扫正院紧闭的门和窗，“娘，偶然候拿不准重点，心不坏，但...”
烤鸭讲究边吃边片，含钏刚到内膳房，十岁生辰的时候，阿蝉从挂炉局顺了半只烤焦了，不能呈给主子的烤鸭返来，算是她的生辰筵。
实在不烦...
约莫是想了想，感觉自个儿没错，声音大了些，“我们甚么人家呀！吃得起填鸭？您是御厨，但咱可不是能吃御膳房东西的人！
白爷爷乐呵呵地撑着拐杖由白四喜撑着坐到桌边儿，胡子朝天一翘一翘的，“见着你那间屋子没？”
这儿，但是都城。
正院响起了嘤嘤的哭声。
是白爷爷和白四喜返来了！
“碰擦！”
白爷爷哑忍的肝火终究完整开释出来了，“多一口人，多一张嘴？你觉得大郎吊命用的人参都是如何来的？含钏攒下一份银子就去太病院换人参给我！
白爷爷的脸却完整沉了下去。
含钏不明白白爷爷在气甚么便拿着碗看向白四喜，谁料得白四喜是个饿死鬼投胎，把头埋在碗里吃小排。
做饭不难不苦，瞧着被人毁了葱和菜，挺苦的...
若没有白家，含钏乃至不知该去那里――她向来未曾单独一人糊口过，怀里揣着几个碎银子，约莫能在某座不着名的庵堂赁间配房过上一两月，含钏当初想，两个月，她如何着也想明白了该做啥。
嗯...
“她是空着匣子出了宫的啊！我们不容留，谁容留！？我们不养她，谁养她！？两钱银子能买人参吗？放你娘的狗屁！”
含钏模糊闻声自个儿的名字，便放下碗，和白四喜眼神对了对。
“...我让你帮含钏请大夫买药，你呢！？含钏是女人，脸上的伤治不好，这辈子就毁了！”
含钏鼻子有点酸。
天涯染上一抹沉沉的红霞，院子外头一阵喧哗，含钏猛地惊醒，赶紧跑出院儿去。
“你们膳房的出了宫都不爱近灶台，说是做烦了菜！”崔氏撒了一把粗颀是非皆不一的葱花，“嫂子都晓得！”
含钏笑了笑问崔氏，“家里如何喂鸭子呀？不都常喂鸡吗？鸡能生蛋，能打鸣叫起，鸭子只能嘎嘎叫。”
棚户的灶屋亮堂堂的，崔氏喜气洋洋地端着托盘撂帘出来，“四喜和公公返来了！您辛苦了！快快快！”转头见了含钏，笑起来，“快！摆盘子！我们吃晚餐！”
“大郎病着，要看诊要吃药！我们家多一口人，多一张嘴已经够难了！爹呀，您难堪我干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