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灶间吹过,热乎乎的。
崔氏愣了愣。
含钏的笑如同挂在脸上似的,清了清喉咙,像有一根刺扎着。
崔氏也笑起来,“既在京里已立了足,那嫂嫂便来当这个恶人了。先前收的每月五钱银子是借宿费,钏儿日日在家嚼用用饭,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量。”崔氏眼神驰东偏房看了一眼,面上有些难为情,“你也晓得,你大哥缠绵病榻,看医吃药,件件桩桩都是钱呀...”
一两银子一个月,还真是...院里的租客。
她觉得自个儿是院里的租客呢!
这...这是在叮咛她做事儿??还点上菜了?
更甭提这女人身无长物,且无父无母了!
真苦。
五万张饼子呀。
不说别的!官宦人家的蜜斯她不敢求娶,可外埠富商家的女人,她总能挑一挑捡一捡吧!?
钱从锅里来,好好做饭吧!
崔氏把银丝面撒在煮得沸腾的锅里,筷子高低挑了挑,制止糊锅,侧过甚“啊?”了一声假装没闻声含钏的话。
含钏笑着听,时不时地点点头,毫不先接话。
崔氏那口气,堵回到了胸口。
如许的女人,也配肖想她儿子吗!?
“您记明白了吗?”含钏看着崔氏木愣愣的方脸,笑着歪头说道,“您好好做,做得好吃一点儿。膳房出来的,对吃食要求都挺高的,若照您往前做饭菜的水准,连膳房的墩子都当不了的。”
大师闺秀,她是不肖想,可小家碧玉总能攀得上吧?
如果有本身的院子就好了...小小的就行,前头的院落做食肆,前面的院落她请两个伴计,再养一只明白猫,给白爷爷空一间屋子,若白爷爷想来住也行...
院子里阳光倾斜而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崔氏侧过目睹含钏行动轻巧地在院子里晾晒洗洁净的衣裳,小女人嘴角含笑,脸孔清甜,瓜子仁儿的小脸上一双柳叶眉、两只颀长略微上翘的眼睛,五官正中的鼻子小巧矗立,最夺目的是她的肤色,白,白得很,跟刚出磨的豆腐似的,又嫩又滑又细。
崔氏蓦地气从心头冒,她是不敢怨怪公爹的,这一口气便全记在了含钏身上。
崔氏手背抹了把眼角,给灶台加了一把柴,灶上熬着白大郎的药,光是嗅一嗅都苦得呛人。
跟她的日子一样。
崔氏和卢氏仓促别过,直到回家,神采一向恍忽着。
含钏默了默,笑着开口,“嫂子,今儿个您不在家里用饭?”
含钏咬了咬牙,提上菜篮子,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东郊菜场进发。
翻过年初,就十五及笄了吧?四喜也属狗,二人是同岁...
含钏笑着点点头,挎着一只大大的竹篮出门去。
含钏如同被唤醒似的,笑得很朴拙,从袖兜里拿了一小贯铜板放在灶上,“是钏儿不懂事,都城一寸地界儿一寸金,白养个女人也费事儿。”
刚出铁狮子胡同,含钏脸上的笑便僵了下来,无法地揉了揉额角,抱着竹篮子靠在墙上,悄悄纾出一口气儿。
不深不浅的,动一动才会有点疼。
钱也没一分,话儿也说不上。
就算现在摆摊儿能赚点银子,若真成了婚,还出门摆摊儿岂不是打了白家的脸!打了她儿子的脸!
含钏莞尔一笑,“早晨,要返来用饭。劳烦嫂嫂帮钏儿煮一碗酸汤玉米糊糊就好,您不懂吃食上的端方。那钏儿教您,您呀,先切一块儿猪五花,不放油,用五花的油脂爆香锅底,再将香菇丁儿、豌豆子、腌肉丁儿、笋丁儿放出来炒香,再把玉米面调的糊糊撒出来,颗粒小小的,跟指甲盖儿差未几大小就成,大了不入味,小了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