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躬身答道：“鄙人恰是戴笠。”语气和神采都非常恭敬。
方云奇推开戴笠，拿起母亲枕旁的纸片，的确是母亲的手迹，只见上面写道――
此次见你已真正长大成人，到了蒋委员长身边做事，又已有了心上人，能够立室立业、独立于世了，妈也就放心了。
再说戴笠回到镇子里，毕竟不放心，便带着两名卫士，又连夜仓促赶上山来，恰好闻声了儿子方云奇撕心裂肺的哭声。被方云奇的哭声传染，戴笠也流下泪来。卫士们天然不知内幕，但也被这肃杀静穆的升腾典礼所震慑，寂静鹄立，不敢少语。
说完带头诵经，绕木堆而行。众弟子跟着师父，口诵超渡经文，绕木堆三圈，向离开苦海的师姐作最后的告别。告别结束，众尼仍摆列两边，持续诵经。
紫竹庵前火把透明，庙门敞开，十几位师姐妹分两列站在两旁，神采庄严。黄眉师太手持佛尘，站在庙门前的台阶上。门前空位上已用木料堆起一个一丈见方的高台。
方云奇明白了，本来师父的感受竟是如此的精确。他扑到床前，见母亲面庞宁静而安静，就象是睡着了一样，只是面白如纸，声气全无。
黄眉师太摇点头，轻声道：“奇儿，你与师慧母子缘分已尽，下山去吧。”
方云奇俄然想起了蒋介石那等候的眼神，想起了他那繁忙至深夜的身影，想起了他忧愁国运之焦炙的神采；又想起了赵珍怡，想起了爷爷李茂全；还想起了日本人东野俊彦和枝子......自分开母亲后，多年来所经历的人和事，仿佛刹时涌上他的脑海。
戴笠指着师慧枕前的一页纸道：“我也是刚到。你先看看这个吧。”
却说方云奇背着母亲的尸体走至半山，四五根火把从山高低来，本来是几位师姐奉师父之命下山。大师迎住方云奇，跟他一道返回紫竹庵。
“举火吧，奇儿。”黄眉师太道。
方云奇请师父回房歇息，又劝退众师姐妹，然后单独一个跪在母亲坟前。他一动不动，如同夜色中的一尊雕塑。
师太叹道：“师慧呀师慧，一支卓尔不群、洁白无尘的荷枝，不料竟沦落泥塘数十年！也罢，你虽已不是我庵中弟子，但为师与你的师徒情缘却一向并未断绝。现在你离开苦海，往生西方净土，为师率众弟子送你一程吧。”
看着戴笠吃紧拜别的背影，黄眉师太对方云奇道：“为师行走江湖，到也常听到他一些传闻。此人官声不好，品德让君子君子所不耻，但民族大义凛然，大节不亏。奇儿，凡事自有定命来源，该来时水到渠成，不该来时强求无用。勿需犹疑了，还是尽早下山去吧。”
方云奇回到山下茅舍，戴笠正批示卫士在清算屋子，见他返来，戴笠暴露了松驰的神采。
见方云奇到来，众师姐妹从他肩上接下师慧的尸体，悄悄地平放在木堆上。黄眉师太徐行走下台阶，来到木堆前，久久地看着师慧安静而略带笑意的脸庞。
“那是你的事。”方云奇语气奇冷。
方云奇告别师父，一步三回顾，下山而来。
戴笠语气沉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很久道：“你母亲说的对，她平生都糊口在苦海当中。当然，这都是我的罪孽！现在她终究离开了苦海，奇儿，你不要过分悲伤了，我们还是办理了你母亲的后事，你从速赶回委员长身边吧。”
黄眉师太点点头，带着他们来到师慧的坟前。两名卫士诧异地发明，方云奇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边，跟昨晚的景象一模一样，仿佛连姿式都没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