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肥胖,穿件灰蓝色长衫,面皮非常白净,半点髯毛没有,眼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非常亲热。
杨芷细声细气地说:“总还得走一会儿,今儿起得太早,你是不是困了?先眯会儿眼,等快到护国寺,我唤你起来。”
有天正下大雨,她掌了灯在屋里抄经,有个姓张的小媳妇出去回禀说外头有人想借个躲雨歇脚的处所。
知客僧乐呵呵隧道:“这可巧了,明天惠明大师与广善大师刚来寺中,各筹办了一些护身物件,主持还说不知哪位有缘之人能得了去。我这就禀过主持取来给施主瞧瞧。”
正值春日,田间地头的杏花开得热烈而残暴,每有风来,花瓣纷繁扬扬如落雨。
杨萱点点头,软声唤杨修文,“爹爹。”
她云淡风轻地说:“好女不准二夫,我既嫁了你兄长,就不成能……”
“胡说八道!”夏怀宁鲜明打断她的话,“你别忘了,当初是我跟你入的洞房,夏瑞也是我跟你的孩子。”说着,伸手扼住她的腕,“你跟我走!”
杨修文暗叹声,松了口,“那就拿着吧。”
天然,像他那种位居高处的朱紫,也绝非说见就能见到的。
杨萱有些不敢面对她,顺势点点头,微阖着双眼靠在车壁上。
车厢里垂垂闷热起来,使得杨萱坐立不安烦躁不已。
一如既往地和蔼亲热。
知客僧含笑分开,不过一炷香工夫,手里托着个朱漆茶盘返来。
二十两的银元宝,便是整治一桌上好席面也绰绰不足。
杨芷侧头,腮边漾起浅含笑意,“如何了?”
她披着蓑衣出去察看,正瞧见范直从马车下来。
杨萱偷眼望去,茶盘上铺了层宝蓝色姑绒,随便摆着金璜、玉佩、禁步、手镯等物,约莫七八样,都是极其精美的物件。
内里传来杨桐的声音,“mm下车吧。”
特别是范直,传闻就因为他在御前夸过一句武定伯府里茶盅精彩,人间罕见,第二天武定伯就被锦衣卫抄了家。
她刚吃过早餐,与春桃在田间巷子安步,夏怀宁自杏花林走出,桃花眼中映着漫天粉色的杏花,“萱娘,殿试我点了探花。娘应允过,只要我能考中进士,我的婚事便由我做主。我想谋个外放的差事,带着你跟瑞哥儿上任……你喜好江南还是山西?”
可面前的景象却由不得她不信。
成果,不但上了点心生果,上了一桌饭菜,还烫了一小坛老酒。
杨芷游移着没开口。
而身后别的跟了一人。
她也完整没想到,堂堂正三品、令无数达官权贵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批示使会如此奴颜婢膝地去阿谀一个宦官。
丰顺帝即位时,她已经避在大兴田庄了。
范直脸上笑意犹存,可眸中已模糊有了冷意。
“快了,”杨芷答道,“刚才马车颠了下,惊着你了?”边说边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如何热出这满头汗?”又叮咛素纹,“给二女人倒点水喝。”
范直跟两位內侍在偏厅烤火,而锦衣卫的批示使与十几位穿戴玄色甲胄的军士则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里,任由着白练般的雨点击打着他们。
见两人身影消逝不见,杨修文蓦地冷下脸,沉声问杨萱,“阿萱,你可知此人是谁?”
素纹提起脚旁食盒,取出温在暖窠里的茶壶,倒出半盏。
杨萱没看在眼里,可对于下人们来讲倒是极厚重的打赏。
杨萱深深嗅一下,嘟起嘴抱怨,“坐车真无趣,另有多久才气到护国寺?”
知客僧笑着揭开茶盘上蒙着的大红色绸布,“这几样物件也是太子殿下亲身挑出来的,不知杨施主看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