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悲伤问道:“如此不顾礼节体统,倒是为何。吴家也不是外人,固然道来。”
温绍仪泣道:“十四年前去事,本觉得厚颜能够畴昔,本日看了这红楼梦,倒是一一记起,再难胡涂度日。我孤负了芸娘的交谊,毁诺背情,实在无颜见那孩子,更是无颜逼他归家,请母亲谅解儿子的惭愧,温家便是亏了他们母子,就别再难为他了。”
当统统归于沉寂,无人情愿出声走动,全都悄悄期盼着第二场的开端。大幕终究又是缓缓升起,只见宝钗走到潇湘馆,却见黛玉窗下落泪,刚要出来,音乐响起,一句“秋花暗澹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转化成黛玉自语,宝钗未敢再进,便停下静听,跟着《秋窗风雨夕》一曲的如泣如诉,红楼第二场开端了。
若说没奇缘,此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苦衷终虚化?
温夫人等人听着温绍仪无地自容的倾诉,咀嚼着那词曲深意,回想着芸娘母子十余年的凄风苦雨,脑海中浮出沈重平平安闲著就的红楼一梦,当时笔下贱淌着多么伤情的千言万语,皆是泪如雨下。
都只为风月情浓。
模糊缥缈、似有似无、哀伤清冷、纯洁清澈的女子哼唱,仿佛起于天涯山颠,顺着丝丝清风,超出竹林庭廊,飞过潺潺流水,穿过尘凡俗世,又在对岸荡漾反响,漫衍在这一片彼苍绿水,无处不在,终究消逝在灵魂深处。红楼唱词未出,世人已醉。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手机用户请浏览浏览,更优良的浏览体验。
很久,当鼓荡的情感终究回落,世人都从梦幻回到人间,俄然大幕再次缓缓升起,只见一众优伶歌姬整齐排立,一齐蹲身施礼称谢,江中观众全都鼓掌喝采。俄然闻声一人高叫沈东海,大师一愣,顿时轰然跟班,一齐热忱高喊:“沈东海!沈东海!沈东海!”
是以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沈重心中欢畅,一遍遍见礼报答。却听到仍有人未能买到,便笑着说道:“切勿焦急,就是这戏未看够也不必遗憾。新书早已印成发往各个府县,慈芸苑也将持续一月几次演出,必让诸位对劲。现在看了半日的,想必东海也赚尽了大师的眼泪,何不暂归歇息,规复规复眼目。并且因戏曲体例所限,未能一一依书中故事归纳完整,等通篇读完此书,再看这红楼大戏,更是一番情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温绍仪点头说道:“若不是自幼孤苦到顶点,若不是悲伤愤懑到非常,怎会有这红楼梦。您听这段‘到头来,还是是风尘肮脏愿意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必,天孙公子叹无缘’,这是感念芸娘的盘曲遭受,责问我的无情;再看这句‘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轻贱,风骚工致招人怨’,这是责问温家看轻了芸娘的高洁品性;另有这‘自古穷通皆有定,聚散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安然.奴去也,莫连累’,必是他们母子存亡离别的不舍和牵挂;另有那‘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珠孤单林。叹人间,美中不敷今方信,即使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是替芸娘问我,可曾为十四年前的无情无义悔怨,儿子实在无言以对。那芸娘就在劈面的青山之上,想着芸娘的至情至性,儿子倒是没脸说出悔怨两字。母亲,儿子实在没脸见他啊!”说完,温绍仪伏地大哭。
在时而合唱时而合唱的《葬花吟》衬托下,那黛玉肩背锄头园中埋了用锦囊包裹的落花,望着埋了残花的香冢,感念出身,伤春悲秋,泣不成声,宝玉在她身后看得痴了。俄然背景顶部纷繁落下无数花雨,而此时曲子正唱着“天绝顶,那边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骚。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当最后一句即将唱完,大幕缓缓落下,当余音已断,大幕已是到底,红楼大剧的第一场已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