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在浩繁目光的聚焦下,他没有任何心虚、羞恼、惭愧、不安,而是没事人似的答道:“我身为生员,大宗师提领,自抢先去拜见,非论日夜。至于大宗师是否处罚,我既然问心无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劳养精蓄锐?”
见人答得毫不拖泥带水,汪孚林又亲身去谢了别的三个主动跟着他进徽州城的乡亲,送给他们的倒是家里带出来的蒸糕,承诺归去以后再行重谢,最后才去和三个快手打了号召。许杰和马能都连声客气,只要刘三阴恻恻地嘿嘿直笑,也不接话茬。
“小相公客气了!我们既然有差事,可不敢像那刘三似的不成体统,自当送你到马家堆栈!”
金宝顿时打了个寒噤,表情一下子沉甸甸的,幸亏就在这时候,说话的人明显被人喝止住了。
他一个被死契卖了给人的奴婢,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够光亮正大地读誊写字!可他竟然也成了汪孚林的罪名之一!
正如汪孚林估计的那样,此次派来护送本身的是两拨共四个轿夫轮换,常日里最多的就是走路,脚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对于脚上磨出血泡这类事倒是最故意得的。有人用烈酒给金宝擦洗以后挑破血泡,又严严实实上了一层药,紧紧裹上了一层棉布条,再穿上那双布鞋下地,疼痛就要轻多了。至于他筹算让金宝坐一会滑竿稍事歇息的设法,则是一说出来就被小家伙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口回绝了。
目睹人多,一起上憋了一肚子气的刘三便瞅着机遇,扯开喉咙道:“汪小相公,大宗师虽说出了牌票,但明天到徽州城恐怕也晚了,你在外歇息一夜,明儿个养精蓄锐,再去拜见大宗师不迟。如果运气不好,你这功名可就只剩下明天一晚了!”
如是担搁了一刻钟,世人方才再次出发。这一次,汪孚林就没有甚么睡意了。并且,约莫是因为徽州城渐近,路也垂垂宽广,不再是之前山路居多。路上行人多数结伴而行,可如他们如许十几人,并且有马有骡子又有人力滑竿的却没有,一时吸引了很多存眷的目光。
竹制的滑竿走山路最是稳妥,但一起闲逛悠的,却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的,汪孚林便睡着了。
徽州府和歙县并不像其他附郭县那样是府县同城,一座徽州城,实在是包含徽州府城和歙县县城两部分壁联而成的城池。如许独特的征象构成于嘉靖中期,在那之前,歙县都是附郭省会,没有本身的县治,而嘉靖二十四年倭寇过境以后,就在府城东南面没有护城河的地带又构筑了一段城墙,圈起了一座县城,歙县衙门就设在这里。督学御史谢廷杰此番没有去府城内的徽州府衙小住,也不去府学,而是在县城内的歙县学宫暂住。
“光凭不侍父疾这一条罪名,也许是大宗师顶多动一下小板子惩罚一顿,作弊也得有证据,可你别忘了现现在外头还加了两条,买侄为奴,父病寻欢,传闻是和那位程家公子一起,程公子还送了他一个僮仆,这甚么意义谁不晓得?”
“爹,真的没事,畴前我都是穿的草鞋,前几天刚好二娘让人给我做了新鞋,大抵是有些硌脚……”
“爹,没事,我是从小吃惯了苦的,走两步山路没甚么。”金宝口中这么说,可见汪孚林半点没有收回话语的意义,他方才讷讷说道,“就是脚底心磨破了,真的没事,方才南明先生家里那位康大叔说了,另有一半路就能到徽州城……”
“我坐滑竿的人如果还叫苦叫累,如何对得起抬滑竿的人和你这走路的人?”
当世人到达学宫时,太阳已经完整落山,间隔夜禁的时候已经很近了。许杰亲身到门上缴还牌票,禀告本主已经提到,同时隐晦地提了一声,汪孚林是松明山那位南明先生派人用滑竿送来的。可比及学宫的门子出来好一会儿从里头出来,却对世人摇了点头说:“大宗师说,本日天气已晚,生员汪孚林自行安设,明日一早他将升堂审明。至于牌票,明日一起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