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还没送到院子里,进宝已经折返,笑嘻嘻道:“三娘,孟家人来我们家道贺。”
孙天佑也愣了一下,长眉微微挑起,脸上垂垂漾出一个轻而浅的浅笑,“让她夜里早点睡,别累着了。”
江岸沿河十里,竹楼人家都悬了彩灯蜡烛,烧得江上亮堂如白天。彩灯倒映在水中,五光十色,珠光宝气,又似河里有另一个繁华天下。
转天到了杨家,却见杨家大门紧闭,里外都上了锁。
外边人都说高大姐严苛,对孟春芳这个儿媳妇不大好,但李绮节却感觉孟春芳较着比畴前未嫁时胖一点,精气神也格外充分。
等素清一走,李绮节立即把进宝叫到跟前:“明天你是非得进城不成了。”
“三蜜斯要送甚么给我们官人?”
孙天佑接太小厮送来的手巾,抹去额角的汗珠,沉声道:“我晓得了。”
这话却不好说出口。
进宝笑得有点矜持,“端方如此,等年底我们就能改口啦。”
李大姐跟着赞了两句。
不止金氏和高大姐出门去了,杨县令、杨表叔、杨天保等人也不在家,男仆人不在,婆母出门,家中只要新媳妇,是以只留了一道侧门开着,供倾脚头每日凌晨来取府中人的便溺。
孟春芳紧紧攥住李绮节的手,把她重新到脚打量个来回,本想开口调笑两句,想起之前没能去镇上赴约,神采转黯,一脸歉疚,“前天事出俄然,害你白等一夜,江上风大,没冻着吧?”
而李家几个小娘子不过是出来瞧新奇的,玉轮才爬到头顶,江上到处是人声、笑声、鼓声、乐声,李大姐和李二姐只觉眼皮发沉,都忍不住打起哈欠。
又转头对进宝道:“别急着归去,我让人去杨家探听看看,等得了准信,你再归去。”
俄然一阵敲锣打鼓,戏台上一群花脸小相公在翻跟头,继而转出一个红脸关公来,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进宝诶了一声,不知为甚么,脸上腾地一红——被九少爷这类轻柔缠绵,仿佛和恋人私语的语气给吓的。
孙天佑轻笑一声,看到进宝,顺手把球杖往阿满怀里一抛,眼眉伸展,“三娘让你来的?”
李二姐偷偷瞥李绮节一眼,悄悄考虑:三娘特特性出这出戏的项目来,莫不是在暗指她母亲周桃姑和戏中的冯夫人普通,是个不怀美意的暴虐后母?
李绮节眼皮悄悄一跳,孟春芳昨晚刚践约,明天又再次聘请?
李绮节走到船舷边, 唤来一条划着划子的妇人,买了些莲蓬、荸荠、金丝党梅、蜜糖核桃仁,也是用荷叶裹着的。
招手唤阿满:“你先带进宝去用饭。”
孟春芳不顾丫头禁止,下床亲身来迎李绮节。
宝珠跑到大房院门前,喊住结香,把荷叶包裹往她手里一塞,“三娘给少爷们带的小零嘴。”
素清带着丫头们下去筹办饭菜。
素清还要去孟家传话,进宝出门以后立即坐船,在杨家下人回城之前赶到县城,按着李绮节的叮咛,直接找到孙府。
不等用饭,打发进宝进城去探听,杨家或者孟家比来是不是出了甚么事。
曹氏笑了笑,没再说甚么。
别看李昭节和李九冬在船上活蹦乱跳,刚下船,两人就睡含混了,曹氏只得直接抱她们回房歇下。
李绮节手里攥着一把五香瓜子,目光在杨家的大船上逡巡,慢悠悠答道:“正唱《双救举》呢,那旦角生了把好嗓子。”
结香笑了一下,带着荷叶包裹走进房门,书房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剪出李南宣的半边侧影,线条美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