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入夜透,李桑柔爬起来,从破布包里摸了只大粗碗,出来舀了碗开水,蹲在暗中角落里,渐渐喝着听闲话。
“赵掌柜是个好人,有一回瞧我病着,请隔壁的大夫给我瞧了病,拿了药,还给了我十个大钱,唉。”
李桑柔补了大半天鱼网,挣了二十个大钱,在一群补鱼网的妇人中间,不算多也不算少。
“老迈,这范安然,就是……捅了那啥的阿谁?”
被孩子揪着的枯瘦妇人怯生生问了句。
一个老而锋利的声音在噪杂中脱颖而出,吸引了满院子的重视力。
同福邸店最前面一排十四五间倒座房,长年住满了比乞丐略强的穷男女。
“传闻赵掌柜是北齐的细作,通敌卖国呢!”
好一会儿,刚才感喟的婆子颤声道:“眼看就进腊月了,大冷的天,这到哪儿找处所住?”
“赵大爷啥时候不孝过?”正烧着火的守门婆子唬着脸接了句。
“赵掌柜死了就没有了。
金毛流着口水问了句。
小小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人。
“还能告啥?必定是告赵大爷不孝!上回枷了五天,差点没死了,这才几天,又敢不孝了!”
图是早就盗出来的,当天闹盗图,是为了让帅司衙门缇骑四出,截杀万一没当场死掉的世子?
“娘!饿!”
蹲着坐着喝水的,渗一点点热水洗衣服的,蹲着洗头擦身子的,另有七八个孩子,满院子乱窜。
“我们去衙门劈面的高瘸子家吃烤肉。”
两小我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大块烤羊腩,一条葱烤清江鱼,一盆浓白的羊肉萝卜汤,李桑柔切了块羊腩,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四周的门客。
……
西头三大间是女客房,和男客房用墙隔开。
过了驿馆,就闻到了浓烈的烤肉香味,前面没多远,斜对着帅司衙门的巷子口,写着高瘸子烤肉五个大字的灯笼高高吊挂,灯笼下坐满了门客,吆五喝六,非常热烈。
守门婆子凉凉接了句,看着水烧开了,撤了火,拍鼓掌走了。
因为这些,这家烤肉店,是帅司衙门大大小小的参将统领们常来的处所。
李桑柔舔了舔嘴唇,这一两个月,她很驰念高瘸子家的烤肉。
“我明天在衙门口,瞧见杨掌柜又往衙门里递状子去了!”
从帅司衙门闹贼,到缇骑四出,两刻钟差未几,这个时候,卡的非常好。
一个孩子揪着他娘尖叫起来。
世子说他见到人,看图,用了将近一刻钟,遇刺再杀出是刹时的事儿,差未几酉正三刻。
李桑柔慢条斯理吃了个六七成饱,和金毛出来,拐进条黑巷子,在一条条的黑巷子里穿行了两刻多钟,进了一座破败的观音堂。
“城东骡马行的牙头儿范安然,说是喝多了酒,回家路上没走稳,一头扎进河浜里,就是骡马行边上那条河,说是肺里呛了水,隔天人就没了。
高瘸子原是个军户,一条腿换了桩军功,脱籍出来,开了这家烤肉店。
守门婆子抽出根燃烧的木料,用力拍打着,不说话了。
“明天有事儿没有?能不能吃个十成饱?”
两小我在热烈的人群中,边走边逛。
“又递状子了?告啥?”
这里一早晨两个大钱,一早一晚有大桶热水,满江都城,找不着第二家。
“不能,回到家里前,我们得随时筹办冒死。”
剩菜剩饭,杨掌柜还要拿去卖钱呢,哪有东西给你们!”
院子里顿时温馨无声。
他掉进河浜,是我们接镖前一天早晨。”
李桑柔说着,由暗中的巷子进了热烈的大街,放慢了脚步。
“那衙门里都判下来了,生生枷了五天呢,那不就是不孝?衙门还能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