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黑脸膛上除了右眉骨的那条刀伤以外,几近没有甚么让人一眼就会重视到的特性。半指长的刀疤不象是新伤,也不算严峻,独一的结果就是把他右边的眉毛截成两段,成了相师们所谓的那种主刑伤的“断眉”。
赵石头把琐细的物件都清算好,八叉着腿斜靠着裹成堆的被褥坐在铺上,问道:“咋咧?不舒畅?还是伤口灌脓了?”他晓得,孙仲山在袭粮库那一战里肩胛上被仇敌劈了一刀,固然入肉不深,但是伤口很长,伤得不算轻。
过了半天,包坎才再问道:“校尉兼批示,是仲山不?”
过了一会,孙仲山也返来。
包坎又沉默了半天,然后问:“上头没说如何措置大人?”商成到莫干寨的第二天,就被卸了统统职务,然后和他们一道被分拨到这个专门为左路雄师溃兵设立的疗养营地里,到现在整整五天畴昔了,既没说如那边罚,也没说他的去处,就好象他已经被上头忘记了似的。
包坎和赵石头都没有闪现出半点的诧异,他们也没表示庆祝。赵石头把一个手镯举在帐门中透过来的光柱里细心审量,包坎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破布。帐篷里另有二三十个兵,他们有的在打鼾打盹,有的在闭目假寐,另有的在抱膝入迷。十来个诃查根底子听不懂中原汉话,都低着头在清算刚领下来不久的盔甲兵器。苏扎蹲在另一头撩起来的帐门边,给两个诃查根树模如何打绑腿。
赵石头凝睇着他,想了想,再问道:“是不是你写了缴上去的文书,被上头挑出刺了?”本来这份记叙来回颠末的文书,应当由商成来写,但是商成一来有伤在身,二来又方才被卸了职,以是就只能由代理他职务的孙仲山来写。
孙仲山不吭声。很久,他才说道:“知兵司一向在问大人的事情。翻来覆去地问。”
孙仲山没答话,只是唆着嘴唇摇下头,表示本身没事。
钱老三黑着脸,咬了几下牙埂子,朝中间地铺上还在昏睡的商成瞄了一眼。商成也没穿上衣,脖子、肩膀、腰间和两条胳膊,到处都贴着膏药;一条生布绷带绕过他的肩膀,和绕在他胸膛上的绷带绞缠在一起;一条染得黑一块蓝一块的粗布裤子,一条裤脚拖在膝盖上,别的一条裤脚挽在大腿根――他的大腿上也缠着厚厚一匝绷带。看着商成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钱老三仿佛又回到几天前趁夜袭营的时候……袭营烧粮的战略被仇敌看破,半道上就中了埋伏,步队只能夺路东进,他和孙仲山连带百十个兵断后,堕入仇敌的重重包抄。拂晓晨雾中一场混战,兵是越打越少,仇敌却越来越多,冲到那里那里就是突竭茨的兵,突到一处一处是刀山矛林,到最后四周八方都是数不清的皮帽子,根本分辨不出那里是逃生的路。千钧一发间商成带着人破开仇敌的步地,把他们救出来,可他本身又被潮流般涌上来的仇敌卷出来,要不是陈璞带人杀返来……
在大营西边一块用齐腰高木栅栏围起来的水塘边,一个肥大的身影正在迷宫一样的密密匝匝的营帐间穿行。
那人缓慢地穿过几排拿出来晾晒的被褥衣裳,钻进了一顶较着和四周的营帐有辨别的帐篷。
钱老三刚强地说:“我不要。”
看本身的莽撞并没有把商成惊醒,钱老三悄悄地吐了口长气,悄声问道:“明天军医来过没有?”
他的话就象一道不容置疑的号令,本来另有点喧闹言语的帐篷里立即就清净下来,连那些听不懂汉话的诃查根也紧紧地闭上了嘴。营帐里俄然变得很温馨,温馨得能闻声商成一起一伏的轻微鼾声。内里草丛里有几只不着名的小虫,在唧唧地鸣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水塘边仿佛有人在说话。从某个处所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