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山,天外天,追风逐月一刹时。窗外有雨水顺着青灰瓦檐如线滴落,窗内又有合欢花开暗香浮动,我与他雨中对坐,只是相看两不厌。厥后雨势垂垂小了,待到雷电隐去,他方才停下,现在,风声,竹声,掺着雨声,钟声,悠悠的响起来,充满了全部迦蓝寺,迦蓝夜雨,因着在他身边,变得无穷夸姣起来。“子珩。”
不得於飞兮,使我灭亡。
他悄悄拂过我的脸,将冰玉箫拿出来,道:“好久不吹箫,怕是技艺陌生了,娘子可有甚么想听的吗?”我晓得他是想用箫声压下屋外风驰电掣的声音,也随了他,“凤求凰好吗?”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哦?”他转过甚看我。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原是如许,那便请女人恕我冒昧之过了。”他的声音开朗。若说子珩的声音如山中清风,他的便是崖涧飞瀑,各有味道。他的眸子狭长深幽,还是着天青色衣衫,腰间别着白玉做的酒葫芦,像是江湖中的风骚侠客。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我说出这首词,不过是想他晓得,有些物事获得不如远观,万事万物,又都爱净身矜持的。
我终感觉本身与他在此处不当,因而福了一礼道:“我另有人要等,就此告别。”如此便也出去了,想着还是留他埋头想想。迦蓝寺的后院风吹草动,未几会儿子珩便返来了,我与他挽下衣袖,又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手,他笑得平常:“我竟感觉,像是古稀已过一样了。待我们老了,便也寻这么一个清净住处,安度暮年才好。”
“嗯?”
“一花一天下,一叶一追随。一曲一场叹,平生为一人。”
他微微侧着看我:“你岂不知,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因着求不得,才感觉甚妙。”他到了铜钟边,细细打量着上面的飞天图案,“我喜好有清韵的物事,这飞天的舞亦是美,但是只美无韵。”
凤兮凤兮归故里,遨游四海求其凰。
我不看他,也笑笑,想着如许的处所的确是好。又偶然瞥到主持的殿宇,将“空山殿”念出了纤细声响,“修行之人四大皆空,想来,这鼎沸人声于主持而言,亦不过烟云罢了。”我点头称是。
他看我愣神,又说道:“你不晓得那是甚么花吗?”他也看窗外的花树,温温一笑,眸子是月光一样的清澈,我微微点头,以示本身的确不晓得这是甚么花树。他的声声响起来:“夜合树,别名马缨花,别号,合欢。”
“但是公子的心上人吗?”我看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已成了丧偶之人,心下不免生出怜悯之意,“这人间命转无数,还望公子节哀。”他摆摆手,饮了一口酒,道:“倒也不算心上人,只是倚芳阁中相见,还未深知,便已殁了。”我心中惊奇,脸上还是平静的神采:“既然来不及深知,公子便不必挂记了。”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遨游!
窗外一声惊雷划过,又有闪电划过天涯,我在他怀中,又抱他紧了一些,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柔声问道:“怕吗?”我的确怕这夏季里的风雷闪电,现在在他怀里却很放心,我略微靠了靠他,“有你在,我便不怕。”
“她?”我悄悄唤出声,却不想被他听了去。他慵懒地开口:“是个可贵一见的妙人,只可惜命薄些。”
无法才子兮,不在东墙。
“我总觉着,和你在一起,像是过了好久好久,像是,现在的我们,已经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