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梦
紫檀木的琴身摔在汉白玉的地砖上,收回不甘心的悲鸣。楚珺仿佛听到裂纹在琴身上伸展的声音、马尾琴弦断裂弹在地砖上的声音。她晓得那是母亲惯用的琴,那道细细的裂纹从琴尾伸展到琴身,在光滑微亮的紫檀木上格外高耸。她听到宫门关上,听到一个女子的低语,听到瓷器的碎裂声,听到一个熟谙的女声悠长而刻薄的讽刺谩骂···一个她永久也不会健忘、让她在睡梦里都会惊醒的声音。她仿佛又回到阿谁可骇的下午,趴在窄窄的箱底,不敢动,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死力粉饰。她听到各种百般让民气烦意乱的声音,却再也没听到母亲的声音。四周的木板仿佛垂垂向她挤压过来,让她喘不过气,在暗中与未知的惊骇里一点点堵塞。
“您明天怕是走不成了。”玉屏笑盈盈地端着茶出去,“您瞧,明天泡的茶,茶叶都立起来了,可见有客要到了。”
青璇正色道:“说端庄的,我是真的不能久留。宫里的环境你也晓得,母妃一小我在,我不放心。”
楚珺最是没有耐烦听她卖关子,直接去了外厅。翻开帘子,一个青衣少女背对她坐在桌边,翡扇正为她斟茶,她端着茶杯的左手暴露一节藕荷般的皓腕。
元青璇听她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说了一堆,忍俊不由,“我的好姐姐,几个月不见,你干脆的工夫又见长。”她拉过楚珺让她坐下,“我哪次出来不是得了父皇的允?父皇见不着你,叫我常来看看,也能有些安抚。”她呷了一口茶,才又接着说:“母妃很好,有我和父皇照顾着。听我要来看你,还让我带了东西……”她指了指外厅前放着的一堆东西,“当然,更多的是父皇让我带给你的。”
楚珺作势就要去打她,“你这妮子真不会说话,盼着我明天不能顺顺铛铛出门吗?”
楚珺晓得她这是另有话说,也收了笑意,“到书房说吧。”
悔怨?悔怨甚么?悔怨跟父皇返来、悔怨涉足宫廷这片浑浊之地吗?她还没回过神,颜纱就敏捷起家,将一块盖板盖在她头顶。她只能平躺下来,盖板卡在箱子边上的凹槽里,看起来是专门设想来藏东西的。盖板上传来大大小小分歧物件的安排声,看来是颜纱在把箱奁里的东西重新放归去。随后一声闷响,楚珺晓得这是箱盖合上了。
面前一片暗中。盖板下的空间只能让楚珺堪堪翻个身。她趴在垫子上,看到箱子底边一圈有一束束微小的光芒透出去,这应当是提早做好的透气孔。这箱子下的夹层不是用来藏东西的,而是专门用来藏她的!做这个箱子可不是一两天的工夫,更何况还要掩人耳目,如许说来母亲早就晓得本日的伤害。楚珺混浑沌沌一团乱麻的思路仿佛抓到甚么冲破点,她正要抓住这一点想把统统事理清,箱别传来的动静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可不敢迷恋瑶谷的清福,何况,你这不是要出远门吗?”她看了一眼放在外厅清算好的箱笼,“我还如何美意义赖在这不走?”
“蜜斯,您起了?”正在院里给茉莉花浇水的翡扇见她出来,放动手中的水壶迎上去,看到她头发还披垂着,“还早,我服侍您梳洗吧。”
这一动不要紧,头发还在翡扇手里,她被头发一扯不由的向后一滞,翡扇抓着她的头发又被她向前一带,两小我就撞在一起。玉屏更是捧腹直笑,楚珺与翡扇伸手就去捉她,三小我闹做一团。
楚珺猛地睁眼,面前水墨色的葛纱帐微微颤栗。她坐起家,看到的是居室里熟谙的环境。楚珺闭了闭眼,又是这个梦。她侧头看了看,淡蓝色的银河石手钏还是好端端地绕在她手腕上。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撩起纱帐,穿上外套和鞋子,排闼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