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到了半夜时分,兰生便蹑手蹑脚地来我面前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在我耳边打响指,过了一会儿,他好似信了我熟睡畴昔,替我掖紧了身上盖的披风,便站起来朝黑暗中隐去。我爬起来时,小忠早已向兰生的方向跑去了。
他看着我神采极其冷酷,光脑门还是扎了头巾,骨子里清楚透出一股斯文气来,但是桃花眼中却闪着一丝凌厉和淡然,同昔日的热血少年截然分歧。
我不由会心一笑。这不是童年期间的小五义吗?我走近了他们,那群孩子浑然不觉,唯有宋明磊一小我停了下来,敛了笑容,歪着脑门直直地看着我。然后我认识到他的目光实在超出了我,倒是直直地看着我身后的那座琉璃钟。
劈面的兰生牙关紧咬,满眼仇恨。
我的心格登一下。坏了,这不是我那要命的二哥又是何人?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闭上了嘴,乖乖地跳了上去,而他也不说话,只是疏离地在前面牵着马赶路。他对小忠做了一个手势,小忠仿佛晓得我们的目标地是那里,也不等我发话,便汪汪叫了几声,出了破庙,向右一拐,挺胸昂首地走在火线,领着我们往东方而去。
那一夜,我奇特地睡得极死,第二天一早精力抖擞地来到楼下,兰生早就在柜台前结账,却听得掌柜正同小二急得大喊小叫,说是昨夜有野狼来袭,后院的牲口全都被咬死了。
“你变了,兰生,”张德茂的老眼中泪光低垂,“自从你遇着她便全变了……”他话音一变,缓声道:“我知你不肯看她刻苦。不如如答应好,你且把她胸前的紫殇取下,我帮你瞒着赵先生将她好生安葬,必不致受辱。”兰生睁大了桃花眸,正要开口,张德茂轻拍他的肩,表示兰生听他说完,“莫要忘了,兰儿,原家最恨叛变。她本就是个不忠的妇人,回到原家,就算原三力保她,迟早亦是个死,到时且漫衍动静花西夫人回到大理段王身边,原三必会亲至大理,彼时我等半道伏击,你亲手砍下原三的首级,献于大蜜斯,我再从旁劝说,必能让你回至神教,如此一来,难道分身其美?”“千万不成。”兰生沉默了好久,双膝跪倒,抬头竭诚道:“花西夫人的胸前怀有紫殇,已然应验了三十二字真言,她命里必定是要回原氏的。”月光下的张德茂嘲笑起来,举起左手,暴露空空如也的两指,咬牙切齿道:“我为你受了家法,你还要护着这个女人吗?若没有我着人送你解药,小忠能撑得下去吗?你能撑得下去吗?你如何这般忘恩负义?”“德茂叔,她不是原家人,”兰生以头伏地,声音有了一丝果断,“她人虽为原三所惑,却实在是个心肠良善之人,自始至终对我明氏心存怜悯。现在我救了她,以她的本性,将来明原两家相斗之际,万一明氏落入下风,她必会帮我明氏保存最后血脉,是为保全之策。万事不成抗命,就请您让我护送其回原家,然后,”兰生的桃花眼迸出满腔杀气,“再按打算行事。”我听得胆战心惊,正思忖着他们所讲的打算究竟是何意,背后忽而传来一阵朗笑。我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不及转头,早有一双冰冷的手搭上我的双肩,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又在这里偷听人说话,四妹,你真不乖。”一股沉水木的香气传来,耳边微微传来环佩叮当的动听之声,不及逃窜,我已被那人扔到了张德茂和兰生面前。
“必是从梁州逃来的灾黎饿死在我们汝州境内,引来野狼大虫。”楼下有客人如许拥戴着,“你们且不知,在城东美女河边拉纤的灾黎每日累死饿死的足有好几百号人哪。”世人一阵唏嘘,感慨着乱世无道。这时,店伴计牵来了我们的马,“这位爷,昨夜就你们的马没被野狼咬了,真是万幸。”我高兴地摸着那匹枣红大马。兰生结完账走过来正欲牵马,那匹马却蓦地抬起腿,蹬退了兰生一大步,向前发疯奔去。兰生便如风普通快步追去。我同小忠气喘吁吁地追到时,他正在牵着红马停在一处卖桂花糕的老太太前。那老太太殷勤地递给他一块桂花糕,他回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