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般痛苦都受过。
牧棠之浅笑不语,公孙仲谋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有些长辈说话的口气,或许有些过了,但细细算下来,公孙仲谋与他母亲是一辈人,倒也委偏言得畴昔。至于徐北游,固然临时看不出端倪,但能入得公孙仲谋的法眼,想来不会差到那里去。
非是长命之相啊。
现在的公孙仲谋就算穿一件陈旧的黑袍,也比身着蜀锦织锻的徐北游更像上位者,这是一股子光阴和世情磨练出来的势。
徐北游面庞安静,沉默不语。
或许在将来的不久,还会有一场怨憎会。
公孙仲谋这平生,经历了家属毁灭、兄长病死、伉俪分袂,求不得心中所求,放不下阿谁剑宗。
佛家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分袂、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你想做人上人,这很好,为师最讨厌有些人小小年纪就说甚么清闲欢愉、隐居江湖的屁话,这世上向来都没有清闲人,想要清闲,你得先把这个世道踩在脚底下,那样你便是清闲了。”
公孙仲谋淡笑道:“该罢休的时候就罢休,趁着我还活着,有甚么不对的还能斧正一二,免得今后变成大错,追悔莫及。”
一身黑红色穿着的徐北游排闼而入,躬身见礼道:“辽王殿下,师父。”
牧棠之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深沉王府中哺育出来的阴柔,“公孙先生,以你的修为而言,现在谈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徐北游沉默点头。
书房中,牧棠之与公孙仲谋相对而坐。
牧棠之安静道:“公孙先生是在交代后事?”
这场书房深谈一向持续到寅时,徐北游大多数时候只是旁听,并不插话。从书房出来后,师徒两人去了清涟居。
公孙仲谋指了指徐北游,缓缓说道:“辽王和剑宗一起的路会很长很长,但是老朽我的路却不会太长了,今后再跟辽王殿下谈这些诛心之言的人,就是他了。”
未几时门别传来拍门声。
牧棠之轻声道:“出去。”
可话又说返来,正如亚圣所言,天将降大任因而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以是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正因为这些起起落落,培养了本日的公孙仲谋,他不再是年青时阿谁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几近赤手起家,以一己之力对抗道门和朝廷,硬是在这人间有了一块安身之地。
就连徐北游都能看出牧棠之眉宇间的那抹阴沉,可见这位辽王殿下的心机是如何之重,身上的担子是如何之重。
不过有端木玉这位世家子的前车之鉴,让徐北游对这些世家高阀出身的同龄民气存顾忌,辽王这位世家子的佼佼者,更是让他不敢有涓滴粗心。
公孙仲谋安静道:“既然明天说到这儿了,为师便再与你说一些肺腑之言,刚才牧棠之问为师是不是在交代后事,实在是也不是,为师活到这个年龄,差未几算是日薄西山了,今后的路就要靠你本身去走,并且这条路很不好走,也很长,能够一辈子都走不完,想要走得轻松一些,除了坚固,还要有眼中见地、胸中格式和心中城府,这三点,你的城府在平辈人中已经算是不错,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贫乏的是见地和格式,这两点普通而言都是相互依存的,有见地才气有格式,这不是为师带你四周逛逛就算完事,总得来讲,除了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还要你去考虑,去求变,这是天生的,强求不来。”
公孙仲谋轻声笑道:“辽王,你们都还年青,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个世道,明天是我们这些老朽的,可明天就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