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搭肩,净霖从苍霁背后晃出来。他神采冷酷,似有似无地睨过朱掌柜一眼。朱掌柜寒毛直竖,顷刻间便窥得一点心惊胆战。他本欲攀彼苍霁的手生生退归去,无处安设地抹拭在身上。
“比起顾深。”苍霁撩开衣袖,盯着方才朱掌柜摸过的处所,“他竟敢在我身上烙印。”
番薯说:“府衙没捉。”他想不明白似的挠了头,“府衙说他们,他们是无辜的良民。”
“你。”净霖眉间微皱,却没说出来。
“贰心中有鬼。”净霖说,“自会惊骇。”
“不找家。”番薯两颊鼓囊,说,“找娘!”
那这一城人去了那边?
“甚么事。”顾深狐疑他赖上了本身。
净霖拾阶而上:“嗯?”
番薯撞翻伴计,跟楼梯高低来的女妖精滚作一团。他踩过人背,跌撞向顾深。女妖精被踩得直叫喊,后腰薄得像纸,凹下去半晌才缓返来。
顾深觉着这小儿不但口齿不清,脑袋也有点痴钝。他反而放缓了语气,问:“叫甚么名字。”
顾深又问:“那他们现在都在那边?”
苍霁一把扯下衣袖,骂道:“讨厌!”
朱掌柜见了耗子番薯和小鬼们,赶快挥着盘子摈除:“去去去!别处捡食去!”他用袖子仓促地擦拭着嘴巴,小眼瞟着顾深,嘿嘿一笑,“客人里边请!”
小儿衣衿下滑,他赶紧拽起来。顾深看不见,一只小鬼就吊爬在小儿的胸口,他须得端着弟弟才行。
苍霁上楼时贴在净霖后边,他不经意般地问:“你恐吓他做甚么。”
“顾深不会莫名到此。”净霖说,“此中定有原因。”
苍霁捉了他指尖,眸中闪动:“你这般盯着我,想干甚么?”
番薯点着头,说:“娘还说不准我们出去,外边有人捉。”他擦着嘴,“但是我们太饿了,娘,娘就不返来了。”
“罢了。”顾深说,“跟老子走也成。”
“我、我……”这小儿有点口吃,“找娘!”
朱掌柜上气不接下气,捋着肚子,聚精会神地拨着算盘,口中念念有词:“耳朵脆生,五十金吧,欸,迩来都有钱,举高点也是成的。眸子瞧着精力,不必滚油,就现挖现摆,配个菜花,看着喜庆,一颗三百金。年纪不小,但模样精干,该没甚么肥肉,一身劲道。称斤没多少,就按策画吧。一盘……”
小儿眼中一亮,踮脚拽紧顾深:“我们,我们都找娘!”
“城是人城。”净霖合门,“住的倒是妖怪。”
“你家住何方?几时丢的?”
番薯拖着小鬼们跟顾深进屋,他还没桌高,破衣烂衫挂在身上,暴露又脏又瘦的肩膀。他欢天喜地地涨红脸,大声答复:“住、住在土坡坡下边!不记得何时丢的,一转眼就,就找不见娘了。”他怕顾深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娘说她去找神仙。”
净霖略思考:“非论是埋了还是吃了,一城亡魂休说鬼域,靠北的分界司也该有所发觉。即便分界司未曾顾及,此地的掌职之神也该文书上报。食人之妖按律当诛,一经九天境发觉,这一城妖怪一个也活不了。”
小鬼们齐声应唱:“找娘!找娘!”
“好说、好说。”朱掌柜胖脸虚白,“两位楼上请。”
“贱名好养。”顾深搓了他的脑袋,“自个玩去,我歇了脚还要赶路。”
锦鲤的鳞片光彩略微沉暗,不再似最后的金红招眼。跟着苍霁修为渐长,净霖偶尔摸起来竟感觉不似鱼鳞。那坚固刚硬的手感追溯过往,倒像是他曾触摸过的普通。
顾深扶刀,冷哼一声。女妖精顿时委曲得直眨眼,掐腰起家,说:“哎呦,疼死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