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苍霁讽笑，“你已如愿，还管别人做甚么。”
岂料楚纶闻声而笑，他虽经常暖和，却难见如许的大笑，似如阴云破开。
笔滴答着墨，不再出声。
乐言急声:“死不了！你死不了！”
夜风猛起，吹得净霖衣袂飘飘。乐言话音未绝，便已散于风中。苍霁抬首见东边似有东西正追逐而来，他饮尽冷酒，起家走向净霖。
“而后他便能够渐复平常，赶上科考，如愿以偿。”苍霁打断乐言，倒着铺间冷酒，尝了尝，说，“人间哪有这般等闲的事情，固然我尚不晓得那性命谱是干甚么的，也能猜到即便你改了楚纶，也必有人要去抵这一命，就是不知是谁来做这个不利鬼。”
乐言拭泪道:“我也不想哭，但是我、我生来便是如许，贤者也老是骂我！明知不成为而为之，你让我想起五百年前的另一小我，我一想起他，便总要哭。”
楚纶苦笑:“事到现在，怎还诓我。”
“梧婴，此地皆为笙乐女神执掌，你算得甚么东西？竟也敢追他到此！”
“我恐怕难撑到京中。”楚纶抚平纸页，说，“很多残卷尚未完成，留于别人也是烧柴纸，不如你我本日一起，用来取暖。”
笔妖感觉楚纶目光温和，探出的身像是被扎了返来。他背手负气地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慎之，听我一言。”
净霖说:“那是经香。”
合法此时，便听堆栈中狐狸哀声彻天，强风从南至北迅猛刮袭，全部都城灯火陡灭，灯笼直杆“砰”但是断。苍霁抬手避风，拽紧净霖。
乐言一起通畅无阻，待拿到性命谱，便知事情已经稳了一半。他虽逃窜练得好，但最特长的倒是字，非论谁的字，只要经他看过，皆能仿得一模一样。乐言鬼鬼祟祟地寻到楚纶那一页，将“丧于急症”那一段抹洁净，提笔写上“顺志而行，尽愿而终”，又稍作思忖，找到本来写有“天嘉十二年状元”的那一页，将此人的状元抹了。
楚纶为他递帕，哭笑不得:“我问你是何人，你怎念起了诗？”
乐言已哭湿了被角，楚纶帕也挡不住。他见乐言哭着哭着又打起嗝来，翻了个身持续哭，嗝声像邻家盘桓的小公鸡，便又感觉好笑。乐言越哭越小，“砰”的变回笔，墨汁芬芳。
乐言叩首:“我愿以命相抵，只求……”
楚纶一笑置之，说:“人各有命。”
笔妖骨碌碌地滚去一边，变作少年盘腿坐在桌上，说:“你何必要去那么远的处所？便留在家中，我陪你玩。”
“想必他也自有来由。”楚纶将帕叠起，对乐言说，“……固然病气误我，但我终要去赴一场。你本与我萍水相逢，承蒙照顾……竟不知如何感激为好。”
楚纶发笑:“畴前竟不知，妖怪也这般爱哭。”
楚纶将帕垫在笔下，后脊微弯，在灯火间已见肥胖。
乐言不肯，见得很多讼纸。
“如何回事？”
“我听一个老头常道‘六合律法’，那么性命谱的安排想必自有人干。”苍霁说，“人各有命，何不认命？”
楚纶也感觉本身疯了, 他整日夹纸而出, 墨尽方归。托疯名的福, 买卖倒是越来越好, 毕竟写了一手好字还边幅堂堂的疯子实在可贵。楚纶日子稍见余裕，药也买得起了。但是他并不晓得，纵使他各式尽力, 这一世他的寿命也会结于第三次进京前。
苍霁磕着杯口，道:“‘情’字皆是一团烂债。”
乐言悄声道声忸捏，将此人的名字看了，写得工工致整“左清昼”三个字。他虽不晓得这个“左清昼”是谁，却也明白因为本身这一抹，此人必将错失本年状元之名。但是他看此人平生，清楚写着“官运亨通，斩贪污、肃朝野”，一向活到了七十岁，便放下心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命谱，放心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