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钰要寻左清昼,只能守在渡口。”净霖轻拽动手,带着苍霁前行。
“是啊。”净霖说,“第一趟差,诸多不测,能带回人来,实在不易。”
“这里这么多人。”苍霁抬手推起面具,“又无气味牵引,我们如何找到千钰?”
苍霁伏窗而观,问:“如何城中的鬼皆哭个不断?”
千钰已知他底子不懂,只说:“你若至心珍惜好色彩,何不娶东君?”
“来了!”
“存亡已于关卡前告终,浅显人走到这里,已经死了。再往前走半个时候, 便是离津口。”净霖用手肘向后轻撞他一下, “你阳气外漏了。”
苍霁转眸,又见城中矗立而立着一只石雕。那石雕前肢垂胸,双爪磨砌的锃亮。后腿弯立,挺胸昂首,以一方凶兽的悍然之态了望远方,想必就是净霖口中的阎王原身。
“就是一只伶鼬?!”
苍霁被净霖诓了一回,不肯再轻信他的随口之说,只将此人紧紧攥在手心,与他并肩而行。
“这一世遇着狠心人。”苍霁捏了把净霖的指尖,“忘了最好。”
“兄弟你方才返来,故而不知。近几日阎王爷功德将近,正要迎娶只狐狸,整日耽于酒色,哪偶然候理睬案子。”
吠罗负手踢了踢轿辇,说:“我长得不如他都雅么?我修为不如他高么?他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休说几张纸,几句诗,就是这鬼域半壁,我也能给你。心肝儿,何必再受痛苦几百年,将这一腔密意皆移于我身上,你不也能欢愉很多?”
鬼差被这味道引得肚中咕咕叫,他近些日子值这渡口的班,已经好久未曾去过中渡。当下从袖里摸出几只铜珠,起家到了那两人身后。
“老兄才从上边返来吗?闻这味道,该是京都万福斋的卤牛肉!”他迟疑道,“我愿价出双倍,老兄可否割爱?”
“咦。”鬼差发笑,“你还焦急投胎,要晓得一旦过了这忘川河,便记不得这一世了,有甚么紧急的人,也具要忘了。”
“人这一世,不快意的事情占有大半。”苍霁说,“有甚么值得哭念的。”
苍霁问:“比我还要凶?”
“东君皮郛虽艳,秘闻却凶。何况他又是血海邪魔出身,与他一道,我内心慌。不过。”吠罗笑一声,“几百年前,临松君曾经于云端垂听凡说,侧颜羞煞六合万灵,连笙乐女神亦要避退。临松君位列君神以后,曾论六合第一色的笙乐便不再见人。不瞒你说,临松君未死时,我便是盘算主张要娶他的。”
“阎王爷忙甚么?”苍霁把玩着筷,说,“我死得晚,还想早点投胎。”
“他只是吞下垫腹。”净霖说,“找到能吃之物后再将亡魂与阎王一并吐出来。”
“阎王殿隔重通途,要渡忘川越迷山才可达到。”净霖表示他稍安勿躁,说,“他既要娶人,便须遵守礼数。大婚前夕花轿将停离津一宿,次日由阎王渡船引回才气算数。我们只在离津待花轿送来便是了。”
不幸老阎王一向勤勤奋恳,自鬼域分制后便闷头从鬼差做起,一起苦做事迹,做了近千年的差使,终究得了九天境汲引,得以任职阎王。谁知没做几百年,便被人没头没脑地吞入腹中,裹着唾液又呕出来,一时候情难自已,悲忿交集高低弃官而去。九天境中无人肯降尊纡贵,一来二去,便罚这吞人又吐的妖怪坐镇鬼域,成了新阎王。
鬼差连声应允,掀袍坐下。苍霁递了双筷给他,他顺势将这二人看了,说:“多谢!看老兄面熟,才点的差职吗?”
“他已一千四百岁了。”净霖说,“看来他待千钰分外正视,竟连这一段路都不肯假借别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