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顿时睁眼，手掌贴在腹间。灵海安稳无波，好似甚么事也未曾产生。净霖越想越不妙，他何时受过别人如许的助力？他竟半点也不记得。那股气味散而又聚，聚而又散，在他体内已融作一起，不但厚重有力，还分外炽热，催得咽泉“嗡”声震惊。净霖顷刻间预感到渡境之时已近，却又不管如何也打不开契机。
“为何？”
就在这死寂之间，净霖回眸，闻声凌天塔下突然传出“咚”地撞击声。他挽剑踏空，见凌天塔狠恶摇摆起来，四下屋舍闻声崩塌。
净霖亦步亦趋，说:“……传闻不成以当真的。”
净霖分开时未曾听黎嵘提过私塾的事情，当下也不便多谈，只点头算作晓得了。
苍霁站在门口杵了半晌，被他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宁，临回身时还对着水坛又照了照，方才跨进门去，挤在净霖前面一道上楼。
在这阒无人声的夜晚，如若耳力好些的人屏气凝神，便能闻声塔下迟缓悠长的熟睡声，那就是殊冉。
苍霁心下略沉，他又笑道:“九天君如此修为也何如不了血海，可见情势已渐入绝境。”
苍霁喉间轻滑，道:“……就很要性命。”
“诶。”苍霁就着堆栈门前的水坛洗手，头也不抬地说，“不是你说他放肆得很，还妻妾成群讨人厌。”
苍霁悠然道:“说不准。”
“时有抱恙，多为愁绪而至。”净霖上马，牵着马沿街走，说，“但是父亲数年苦修，现在修为已难知地步。近年来更加短长，畴前我尚能看破些许，眼下是半分也窥测不出。”
苍霁说:“猎奇么？”
净霖持剑翻下，血雾顷刻爆溅而起。殊冉似是发觉杀机，顶塔探首，巍然巨口冲着净霖嘶鸣吼怒，接着猛扑而来。净霖避身一脚，踹得殊冉翻滚再跃。
“东君不耐笔墨，这是父亲画的。”净霖见那朱砂色彩如新，便道，“此中压塔的铁勾是澜海锻造，等闲断不了。”
净霖说:“我尚未封号，‘君上’一称与父亲相撞，到底分歧适，还是叫名字吧。门中并无叮咛，我自来看看。”
“这倒令人敬佩不已。”苍霁接了一声，又问，“近幼年见九天君外出，不知身材如何？”
净霖直回身，不便再问。
血雾蓦地经风狂转，巨齿“咔”地被人卡住，只见一臂探入殊冉口中，下一刻殊冉忽地腾身而起，接着被这一臂翻撞向巨墙。墙面“砰”地被砸出蛛网裂纹，殊冉滚身不及，腹间便被猛击砸中。他顿时哽出白沫，变作人身，谁料眼睛还未曾展开，发间已经被人提起，他口中白沫来不及吐，跟着被人一把掼撞在空中！
剑气凛冽直扫，那人头顿时滚落在地。却见脖颈断处滴血不冒，爬出张袖珍小脸，长臂如烟般的探出，竟是贪相邪魔。
苍霁想。
净霖走几步，说:“苍龙即便不与我们缔盟，可他到底没做好事，修渠引海也是心系百姓。父亲不与之为谋便罢了，如何会杀他。”
咽泉如芒环扫，绕着净霖疾旋一圈。净霖翻把握剑，只见那乌发随身荡起，周遭黑雾狂叫散尽。不知何时，夜下除了风鸣已无声响。
九天门弟子恭候多时，见那白袍一晃而出，便都喜上眉梢，心下大定。他们熟知临松君的名号，对那把咽泉剑也神驰已久，见一次净霖不轻易，当下一起迎上来，争着为净霖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