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说:“识数么?”
“实在我迩来已经心有所属。”苍霁面露遗憾,“……但我做了错事,恐怕他必不会承诺我。”
苍霁灵巧顺服,非常派合。他刚才吃了很多东西,这会儿腹中略胀,也不好透露,只能由着净霖带他向外走。谁知两人绕了一圈,又行回原地。
净霖端坐垂思,他面前所见是无尽莲池。露水凝在莲瓣,闪现出将落不落的模样。净霖闲坐好久,时候与灵海如同一起凝固,唯有他存活在这片死寂的六合中。净霖阖目,在喧闹间堕入思路。
净霖掸袖,使得他俩人四周余出方寸干净。苍霁鼻子这才舒畅些,他腹中模糊酸痛,席地而坐后盘腿定神,若非净霖在侧,定要在灵海中闹腾一番。
“黎嵘曾道。”净霖说,“积食揉一揉,便可化了。”
净霖说:“此等诛心之言不必再说,是我修为陋劣,私行拿大,方才促使玄阳城和你堕入此等地步。”
苍霁珍惜尾巴,抽的时候连鳞片都要顺着,以免划坏了,来日求亲的时候便欠都雅了。他俯身拾起一只断臂,偏身就着模糊的光辩白伤口。
若非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殊冉几近要狐疑刚才是梦一场。他身侧白袍一晃,听到一声“多谢”。殊冉再回顾,却只见那白影缥缈,一步数里,凌云驭风而去。
血海已淹于床脚,鞘身开端嗡鸣。殊冉破门而入,面前却雪光一闪,耳边只听“锵”地一声出鞘,继而屋内清风骤荡,推得殊冉抬袖遮眼。周遭倏忽一静,待他再睁眼时,只见脚下血海已成净水。
苍霁闷哼出声,咳了几下。净霖将他半身刨出来,苍霁气味奄奄地扶住净霖手臂,晦涩地说:“……净霖……我……咳咳!”
“我问人话夙来是要人答复的。”苍霁转着断处,“你既然身含贪相,想必听得懂。认得我是谁么?在北边你们唤爷爷唤得亲热,如何转了个向,便成了不肖子孙。”
苍霁对着他近在天涯的脸,顿时忘了方才要说甚么,只感觉那手掌在腹间揉|动稍许,揉得他神魂倒置。
那红浪翻滚间波澜迸溅, 又在囊括时化风成雾,大到掩住六合,已然将玄阳城庇于其暗影之下。高墙崩塌的缺口成为其探身的通道,巨身碾在其他三面墙壁,爬动时将城中屋舍挤得粉碎。它浪卷之处, 人惊嚎奔逃, 它便化出双掌, 将人拢于一道, 扑下来狼吞虎咽。
道在那边?
道在六合,如贡泻地,颗颗皆圆。如月映水,到处皆见①。泉敲危石,蝉鸣暮风,日升苍际,凡眼所能及之地,凡耳所能闻之处,道既寄于其间,道也遥于其外。剑为己道时,化利刃却无杀心,存锋芒却泯贪欲,其心专注,融剑于六合。
净霖说:“我不……”
净霖剑鞘沉寂,他摸了摸,心中有些猜疑,却到底没有扣问出声。
苍霁说:“这不像是贪相的口|活儿。”
净霖突地一掌贴在苍霁腹间,说,“哥哥,你积食了吗?”
净霖在空无一人的城镇间行走,一起追至镇的边沿,见阔地数里,不知被甚么荡成高山。他的灵气余散空中,猜想苍霁就在此处。
净霖终究停在黄土之上,用手扒开坚固的土,逐步暴露苍霁的脸来。净霖不必摸索也知他仍活着,但仍被他面色吓到,不由碰了碰苍霁的鼻息。
净霖见他神采凝重,那句“你不会死”在喉中上高低下,硬是没说出来,只得咽下去道:“做错事便要与其坦诚相待。”
它万口齐张,冲苍霁呲牙而啸,滚身成浪,拍向墙壁,欲撞下苍霁。谁知它浪头还未卷起,便又叫那看不见的巨尾劈脸抽下来,这一次打得它从中二分,霍然裂开,又紧跟着哀鸣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