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牢城营里,铺天盖地是光着膀子打铁制兵的卤莽男人,又有凶暴差拨小牢子,那高高的营城墙挡住了内里的花花天下,城墙当中如人间天国,就她这皮光肉滑的小白脸,那里能住得下去!
王子墨闻言,不由内心打鼓,但见差拨闲逛着皮鞭子,她也不敢扯谎,实话道:“小的为工程修建账房管事。”
江南水乡常有犯人入营,不过来这里的多是穷凶极恶之辈,观王子墨肥胖白嫩怯懦如鼠,如何看也不像是作奸不法之人。
兴元府牢城营
“你们这些贼配军,就晓得偷奸耍滑,非得爷给你们醒醒神,改明儿拉去城外头让金贼砍了得了,甚么东西!”差拨骂骂咧咧,踹了死狗般的犯人一脚,让小牢子抬下去,又“呼啦”对着空位抽了一鞭子,骂道:“还不去干活!找抽!”
王子墨这下可顾不得下跪叩首了,她也是在衙门里待过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内心门儿清,只是初到牢城营,还未能摸清这里的门道,不过看差拨这番作为,先把银子给了买个安稳才是正理。
王子墨昂首见差拨对她使眼色,赶快装衰弱答道:“夏季盛暑难耐,行路悠远,小的不慎传染热病。”
差拨正拿着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犯人,那狠劲让得四周的犯报酬之侧目,怯懦之人瑟瑟颤栗。差拨抽了半辈子犯人,端的是手底下有真章,要重便重,要简便轻,能把蒙了纸的石头抽裂而纸张无缺,亦能将包着豆腐的棉衣抽烂而豆腐不碎。
如果说牢城营里的犯人已经风俗了差拨时不时地抽打,那么刚进营门的王子墨则吓得魂不附体。想她一个临安府出身的文弱之人,虽遭受监狱之灾,可南边水乡到底文气鼎盛,教养普民,上至府尊老爷,下至衙役差吏,手腕总要暖和些,放逐路上千辛万苦,不过伴随而来的差役被家里使了银子,这一起行来王子墨未受折磨。
“千万记取,到了牢城别舍不得银子,莫要获咎了官营差拨!转头我攒了银子,便给你寄去。”
“好好的良家子,助纣为虐,贪墨工款,本事啊!到了我这牢城营,你算是来对处所了,爷手里的皮鞭,可等着饮你的血,那一百杀威棒,到要为盐官县的百姓讨个公道!”差拨一掌拍在案桌上,“公理凌然”地骂道。
王子墨抹了一把泪,想着林芷岚在故乡无地无屋无谋生,还得带着三个月大的闺女,那日子不比本身在这牢城营里轻易,她内心阿谁疼,别提了,为妻女活下去的勇气垂垂盖过了惊骇,总要活着归去守着娘儿俩,不然这世道孤儿寡母还不得被人逼死。
差拨闻言,又是一翻变脸,表示小牢子们退下,又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戏谑地看着王子墨。
“小的初来营中,不懂端方,还望差拨大人包涵。”王子墨脸上挂着奉承的笑容,内心倒是惊骇万分。
“小的贱名王子墨,无字,行二,年十六,家住临安府。”王子墨战战兢兢地答道。
一鞭子抽在王子墨胳膊上,一下子就破皮入肉,王子墨额头盗汗直冒,有惊吓,有疼痛,汗如雨下,却不敢抵挡,不断地叩首告饶。
“王二,你所犯何罪?”
俗话说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知县三年一任,或留任或迁调,但普通来讲知县不得在故乡为官,此为宦海常例。而六房胥吏,则多出自本地,与富豪乡绅结为一体,权势根深蒂固,知县老爷要的是政绩,而六房胥吏则无官身,天然对财帛更加热中。
“瞧王二神采惨白,身子孱羸,确抱病无疑。李大,将她压下临时收监,待病愈再受杀威棒。”官营相公随口胡胡说了几句,又向李大使了个眼色,便迈着四方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