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墨从承担里摸索很久,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银锭,恭敬地放在桌案上。
一县之事,非常繁复,单凭这些人,怎能清算得了。因而县衙里又有了“六房”,别离为吏、户、礼、兵、刑、工,襄助知县平常办公。
没有银子铺路,放逐路上会被差役折磨,到了牢城营便去了半条命,又有那一百杀威棒,就是铁铮铮的壮汉也扛不住。倘若荣幸活下来,营里多的是苦活累活,另有差拨不时吵架,营里牢头狱霸欺负,在如许的环境里莫说要待两年,以王子墨薄弱的身子就是两月都难。
“临安府盐官县衙胡得来胡司工贪墨堤防修建款项,乃至本年初夏海防决堤,小的在县衙工房任书吏,受连累而开罪。”王子墨固然心中严峻,但这些法度还是晓得的,甚么话该说,甚么话不该说,一起行来早已打好腹案。
知县老爷如果识相,那便官绅勾搭,乡绅得了实惠,知县得了政绩,快刀切豆腐两面光,可知县老爷若要强龙压过地头蛇,那全完了,六房胥吏高低其手,又有乡绅从中作梗,堂堂县尊大人,光杆司命一个,上面阳奉阴违,不消说,单就赋税也难收上来,更别晋升官发财的政绩了。
差拨见王子墨长相清秀,举止有理,口齿清楚,说话甚有层次,面色便缓了缓。不过在这牢城营待了半辈子,王子墨话中藏话,差拨还是很清楚的。
如果说牢城营里的犯人已经风俗了差拨时不时地抽打,那么刚进营门的王子墨则吓得魂不附体。想她一个临安府出身的文弱之人,虽遭受监狱之灾,可南边水乡到底文气鼎盛,教养普民,上至府尊老爷,下至衙役差吏,手腕总要暖和些,放逐路上千辛万苦,不过伴随而来的差役被家里使了银子,这一起行来王子墨未受折磨。
王子墨手紧紧抱着随身承担,小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泛青,额头的盗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得差拨直乐呵。
王子墨低头谨慎跟着,她出身衙门自是晓得牢房里的活动,才安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小的贱名王子墨,无字,行二,年十六,家住临安府。”王子墨战战兢兢地答道。
江南水乡常有犯人入营,不过来这里的多是穷凶极恶之辈,观王子墨肥胖白嫩怯懦如鼠,如何看也不像是作奸不法之人。
“和爷爷我装傻冲愣,嫩着呢,来呀,将王二带到官营相公那边,让她尝尝杀威棒的滋味。”差拨大手一挥,便有小牢子上来拉扯王子墨。
“王二,你如何谢我?”李大便是那差拨,笑着问道。
“瞧王二神采惨白,身子孱羸,确抱病无疑。李大,将她压下临时收监,待病愈再受杀威棒。”官营相公随口胡胡说了几句,又向李大使了个眼色,便迈着四方步走了。
时年绍兴四年,北方金国咄咄逼人,欲取南宋全境之地,然韩世宗镇守建康、镇江,岳飞光复襄阳,又有吴阶于兴元府誓死抵抗金国雄师,南宋虽有力北伐,自保尚能对峙。
“王二,你所犯何罪?”
“差拨大人,小的有要事相禀,烦请稍待则个!”王子墨奋力推开小牢子,吃紧说道。
王子墨抹了一把泪,想着林芷岚在故乡无地无屋无谋生,还得带着三个月大的闺女,那日子不比本身在这牢城营里轻易,她内心阿谁疼,别提了,为妻女活下去的勇气垂垂盖过了惊骇,总要活着归去守着娘儿俩,不然这世道孤儿寡母还不得被人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