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有些无措,叫了一声:“殿下。”苏子澈双唇紧抿,侧脸画出一道生硬的弧线。
陆离寻过来时,正巧见到谢玄被苏子澈困住双手压在雕栏上,不甘心肠挣了下,旋即被更紧地制住,几次几次,终究放弃了挣扎。苏子澈对劲地笑起来,切近他耳朵说了句甚么,谢玄立时涨红了脸。
“臣讲错。”陆离蹙眉反问道,“长安士子何其多,怎就只要他与你‘偶尔’相遇,继而相识相知?你夙来重情,谢玄此人深不成测,断不像他表示得那般暖和,你不成……”
这画眉是陆少白前几日送来的,谢玄决计不提此事,反问道:“麟郎觉得,我为何养它?”苏子澈略一沉吟,不知想到了甚么,忽地莞尔一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谢府仆人,抬高声音道:“除却当时画眉鸟,风情许知一才子。”谢玄一怔,面色微红,无法道:“这大宁江山,不知多少才子任君采撷,何至于在此打趣我?”
牛车缓缓地驶出贩子,车别传来孩老练嫩的儿歌声,苏子澈侧耳谛听,直至儿歌远去,渐不成闻,方道:“许是因为,之前遇见的那些人,都不及他。”
天子嘴角一动,似是笑了笑:“正因为他小,不知人间险恶,你们才要好都雅着他。”陆离点头称是。天子又道:“你归去,先让他到宫里住段时候,朕可不想听到甚么‘分桃断袖’的传言。”陆离未推测天子竟想到了这等层面,一惊之下几乎忘了应对,定了定神方道:“陛下,前几日殿下与赵美人起了抵触,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太情愿到宫里来,臣等若执意相劝,只恐适得其反。”
“任君采撷……”苏子澈忽地转眸看向他,目光灼灼笑意不减,“前几日读书,读到‘满目国土空念远,不如怜取面前人’一句,感觉此话甚妙,你觉得呢?”谢玄几近被他气笑:“这断章取义的工夫,真是无人能及你。”
陆离轻咳一声,苏子澈不再压抑着谢玄,贰表情极好,见陆离面上无一点笑意,只道他还为着早上的事沉闷,笑道:“阿离来,我前几日遇一奇事,还将来及对你讲。”
牛车辘辘,缓缓驶过市坊,车夫一时不察,轧过一块碎石,苏子澈神思正游离,顿时向一旁倾倒,陆离忙从旁扶住他,却被苏子澈一把拂开了他的手。车夫惶恐的请罪声从车别传来,陆离看着苏子澈重又坐稳,才对车夫道了声无妨。
陆离大惊,蓦地看向苏子澈,却见阿谁向来不惧与他对视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
陆离心底一动,忍不住去看少年的神采,却见他已兴趣昂扬地提及之前的见闻,只得淡淡一笑。
苏子澈立在谢府的一处穿山游廊上,手里提着一个紫铜鎏金的精美鸟笼,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鸟,道:“迩来长安文士皆以养画眉为乐,原觉得是多么珍奇鸟禽,谁知这鸟儿边幅平平,叫声也不过尔尔,真不知养它来做甚么。” 谢景安爱好花草,谢府虽在长安,却补葺得如精美别雅的江南天井,到处秾花皆是景。谢玄倚栏而立,正筹算投喂池中摆尾游弋的锦鲤,闻谈笑着答了一句:“锁向金笼听,自是不及林间安闲啼。”苏子澈下朝后尚未换衣便来了谢府,周正的朝服穿在身上,不言不语时还真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朝臣模样。他端倪生的灵动,性子也不似至尊般沉稳,一笑起来夺目非常,他用心透着鸟笼睨着谢玄,问道:“那你又因何养了这小东西?”
“这话原不该我说,可我若不说,恐怕就是至尊同你说了。”陆离面色凝重,沉声道,“谢玄心胸卓尔志,非池中之物,况他是三皇子母族之人,现在陛下年青,又念几位皇子年幼,尚未立储。可储君之位一日不决,朝堂就一日不平稳,说不得,还会有一场夺嫡之争。这等时节,你实在不该与他交从过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