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道：“这倒是风趣，连朕也想见地一下王氏的女红了。”
苏子澈心不在焉地看向画卷，不知是画中人本就生的好，还是画工技艺超凡，那女子一弯晓月似的细眉，额上花钿衬得肤白胜雪，一双凤眼清澈沉寂，端的是一副好边幅。饶是贰内心顺从，还是朝着画卷抬了抬下巴，神采虽倨傲，却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善乐律……苏子澈悄悄嘲笑，他已有谢玄知己知音，旁人又怎生入眼？视野一转，他又看向另一幅画卷，画中人是不啻元氏的美好，却更显活泼讨喜：“这又是谁？”
天子面色微微一沉，轻斥道：“麟儿！”
一旁的皇后还是浅笑的模样，眼神却不由暗了一暗。旁人只道天子待弟弟有如亲子，又几人知，纵是亲子，也不见得有这般上心。
那内侍恭敬道：“陛下未曾说，奴婢也不知。”苏子澈点头道：“晓得了。”
苏子澈等人一回城便放慢了速率，一行十几骑尽是秦-王府中精锐，在热烈的街坊中仍成保护之形凝而不散，此起彼伏的叫卖掩不住哒哒的马蹄声，马络辔间垂饰的杏叶悬铃清脆动听，引来孩童猎奇的目光。
皇后莞尔一笑，道：“是北朝皇族元氏之女，与你同岁，七岁能诗，才名远播，又善乐律，想来也是极合你性子的。”
天子笑道：“朕与梓童遴选了一些画像，皆是些出身簪缨世家，正值芳龄，待字闺中的女儿，且个个与你八字相合。梓童先前也差人细细探听过，”天子指了指宫女手中的画卷，“这些女儿，个个都是丰度俱佳、性子温婉的，你且瞧瞧，如果心仪哪个，朕就给你赐婚。”
苏子澈明朗的端倪微微一动，顺着天子的力道伏在了他的怀里，“那可否请哥哥承诺，不管麟儿此后犯了甚么错，哥哥都谅解麟儿？”天子沉吟半晌，方道：“好。”
天子淡淡道：“你哪天让朕费心过？”话虽如此，他却摆手命宫女撤去画图，“罢了，你既然不肯娶，朕也不迫你。如有了心上人，不拘甚么身份，尽管奉告朕，凡是你喜好的，朕都会依着你。”他叹了口气，有些无法道，“你啊，就不能乖一些？”
“这有何难？”天子抚了抚他的头发，笑道，“不敢奉告‘陛下’，还能奉告‘哥哥’，哥哥老是疼你的。”
当今皇后夙来端庄知礼，堪为天下仪范，结发十几载圣眷尤隆，是以甘泉殿虽不及尚德殿恢弘大气，不如长乐殿都丽堂皇，倒是皇城中最精美清雅的宫殿。
“陛下，黎国一向对我们虎视眈眈，他们本身不懂耕作，尽是些牧民，年年夏季都犯我边疆，掠取粮食，实在可爱！霍去病还说过‘匈奴未灭，何故家为’，莫非麟儿就输他了？”天子懒得听他掰扯，可瞧他这副耍赖的模样，大有如果不依他，下一刻就在地上打滚的架式，蹙眉道：“你还能一辈子不娶？”
他忽地玩心起，冲那孩童扮了个鬼脸，孩童被他一吓，猛地退了一步，正踩上身后卧着的一条狗的尾巴，痛得那狗呜呜地叫了两声。苏子澈展颜一笑，转过甚却正对上陆离的视野，顿时难堪不已，轻咳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安乐平和的百姓，知不晓得有人日夜为了他们的生存而劳累？”陆离不客气地笑道：“起码这个孩子跟这条狗，是不晓得的。”
苏子澈面皮一红，小腿轻磕马腹，悄悄催促玄珠快走。陆离将他的行动尽收眼底，唇畔笑意更浓，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