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阁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惭愧道:“真是皮薄肉嫩,打几下屁股就受不了了。”苏子澈不敢还口,恐怕那里又惹到他招来一顿好打,只低声抽泣。徐天阁好声哄道:“别哭了,我已经法外开恩了,如果真按军规来,单是多次打斗就要腰斩,何况是临阵逃脱?”
苏子澈闻言点头,悄悄闭上了眼,徐天阁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事就叫人,我这就传令下去,任命你为智囊,今后就不会有人看轻你了。”即使明知是虚衔,无实权无权势,苏子澈还是忍不住欣喜地展开眼,却见徐天阁面无神采地起家,大步走出了营帐。
他这话说得别有用心,徐天阁公然不负他所望,结实的唇线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道:“好。”苏子澈顿时满心欢乐,感觉挨这顿打也值了,又俄然止了笑,神情重又疲劳起来。徐天阁见贰表情窜改如此之快,不由猎奇问道:“如何了?”
徐天阁并不否定,笑道:“前二十板子是你应得的,算是小惩大诫;前面二十板子……算是我冤枉你了!如许,若此次霸占西州城,我便容你回家一趟,如何?”苏子澈心下嘲笑,他已经深切敌营,若还是被北黎霸占了西州,那他倒不如以死赔罪,另有甚么脸面见长安父老。苏子澈毫不踌躇地摇首,又偏过甚不让徐天阁看到他面上的神采,道:“我不回家。”徐天阁觉得他在为挨打之事闹脾气,笑了笑道:“是我准你回家,不会再为此事打你。”
陆离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下轻抚,直到怀中的少年垂垂安静下来,才担忧又谨慎地问道:“郎君,让我看一眼你的伤势,好不好?”
陆离顿时变到手足无措,苏子澈受尽恩宠,一贯的放肆放肆,即使幼经常在他跟前撒娇耍赖,稍有不快意便哭的梨花带雨,但他那眼泪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多数是如变脸普通当不得真,只是吃准了别人会心疼。他多少次在天子重罚后谈笑自如,也曾负气之下夜寻才子,或是迁怒于人动辄吵架,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如许,因为一阕词而无声堕泪。
苏子澈偏过甚不睬他,白净的侧脸上另有残存的汗渍,那唇也褪去了赤色,瞧来与面色无异,陆离又提起笔,柔声问道:“半夜家书欲销魂,下一句是甚么?”
苏子澈在长安没少听过杜宇啼鸣,只是无忧无虑的他听不出甚么悲切来,直到身在他乡才觉出了离恨苦,他悄悄地听了一会儿,道:“前几月还在南苑行宫赏牡丹,吃的是玉盘珍羞,穿的是绫罗斑斓,转眼却在漠北苦荒之地,一身粗布铁甲,蒙受着严苛军法。陆离,你悔怨跟我过来么?”陆离苦笑道:“我悔怨没能庇护好你,让你一再被那蛮夷将军狠打。”
他将此事奉告陆离,心头如一块大石落下,又精疲力尽般软在陆离怀里,道,“过了此次,让清之回长……归去吧,好好劝劝陛下,不要让他真的封甚么男妃。”陆离有一瞬的游移,恍忽想起甚么事般,从怀中摸出一个纸笺,低声道:“方才我来这之前,刚好收到陛下的尺书,请郎君过目。”
陆离点头道:“好。”
好久,苏子澈都没开口,耳畔还是杜宇的啼鸣。还是陆离先突破了沉默,道:“郎君,我帮你濡笔,好不好?”
苏子澈痛得脑筋发懵,低声道:“是他们先欺辱我,说我是你的男宠,我忍不下才跟他们脱手的!我说了只求他们通传一声,没有在理惹事,你为何就是不信我!”他越说越委曲,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又扯上甚么临阵逃脱!要不是家里有事,我也不会想着回家,又不是一去不回,你如果不准我不去就是!偏生还要为这个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