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的药还是有几分功效的,苏子澈已不似刚挨打时痛得汗水淋漓,不但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的疼痛也并非不成忍,见到陆离后还能微微一笑,打趣道:“我现在不能归去了,你对劲么?”帐中不知有谁来过,燃着数支儿臂粗的蜡烛,陆离缓缓走近,想看下他的伤势又怕他不肯,跪在榻边用衣袖为他拭去脸上残留的几滴盗汗,勉强笑了下,声音微微发紧:“我当时应当拦住你的,你……痛得紧么?”
苏子澈是半分耐烦也无,不悦地瞪他道:“不写就滚。”陆离跟了他十几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晓得他并非真的发怒,闻言既不怕也不恼,劝道:“你从未分开太长安,此时俄然来到异国他乡,陛下必定放心不下,如果收到了你的亲笔复书,多少另有些安慰。”他忽地止住了话音,过了一会儿道,“郎君,你听。”
“郎君!”陆离来得急,听到徐天阁近卫的传话后立即一起疾奔,停下后还在微微喘气,贰心中惊痛万分,几近不敢直视伏在榻上的少年,又不忍将目光移开半分。
苏子澈偏过甚不睬他,白净的侧脸上另有残存的汗渍,那唇也褪去了赤色,瞧来与面色无异,陆离又提起笔,柔声问道:“半夜家书欲销魂,下一句是甚么?”
陆离觉得他要给天子复书,便依言取来了纸笔,放在榻边的小几上,苏子澈始终埋头在臂弯,连看也未看一眼,闷声道:“我说,你写。”陆离不欲参与他与天子间的事,又怕代笔而书会令今上担忧其间景象,踌躇道:“既是给陛下的手札,郎君亲身写不是更好,何必让我代笔?”
苏子澈冷静不语,以肘支起上身,忍痛接过笔。陆离见他如此,眼底尽是笑意,立时将一张新纸铺在他面前,在旁服侍笔墨。苏子澈姿式不便,又怕本身的狼狈透露于纸上,每一次落笔都极是用心。
徐天阁笑道:“本日有探子来报,说已潜入西州城中,正想体例混入虎帐。这几日西州都督会遴选一些年青力壮者充入虎帐,做为后备军。旬日以后,宁国的陆佑会亲身访问这些新兵。大漠的懦夫将会趁此机遇杀掉陆佑,我们商定好了,以旬日为期,不管胜利与否,届时都将打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臀腿上覆满了层层叠叠的青紫杖痕,两片臀瓣被打得满是僵痕,臀腿肿成一片,几近看不出较着的分界来,饶是上了药,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所和缓。徐天阁愈发心疼,他只想给这小儿郎一个经验,把他打疼了,打怕了,今后便不会随随便便提出要走的话。他在军中惩罚部属,常常一打就是一百军棍,那些兵丁俱是皮糙肉厚,即使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见会伤了性命,便是他本身,因着不肯服软的性子,又无人庇护,初入虎帐也没少吃了苦头,六十军棍八十军棍都是常事,打过以后痛几日,咬咬牙还能够插手练兵,过后还是提枪杀敌。何曾推测这儿郎竟柔滑到连四十棍都捱不住,令他在旁看着都有些不忍了。
陆少安便是陆离,西北行军大总管陆佑之子,他与谢玄等报酬掩人耳目,在黎国皆是以字为名,而陆离的表字恰是少安。
帐外的杜宇鸟仿佛不筹算飞走了,凄惨的叫声令他的情感愈发低迷,再开口时便带了些许冷僻:“别时私语语尚温,写。”待陆离依言写罢,他持续道,“半夜家书欲销魂。”
好久,苏子澈都没开口,耳畔还是杜宇的啼鸣。还是陆离先突破了沉默,道:“郎君,我帮你濡笔,好不好?”
陆离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下轻抚,直到怀中的少年垂垂安静下来,才担忧又谨慎地问道:“郎君,让我看一眼你的伤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