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查到之前,我不会教人瞧出端倪。”苏子澈声音垂垂低了下来,“我累了。”
话音一落,苏子澈神采一滞,十九年的朝夕相处,倾慕相待,竟换不来兄长的一份至心。
柳天翊早已长跪在地,语气还是温然:“殿下息怒。臣只是觉得,本相未白时,统统都未可知,几位将军……自是忠心不二,可难保隔墙有耳。此南蛮荒漠之地,天机阁在此势单力薄,根底尚浅,殿下还是谨慎为上。”
那一瞬,他乃至不忍心将此事奉告于他,但他终是说了,在苏子澈不成置信的目光里,将部属誊信的纸笺递给他,看着他微微颤栗的身子和蓦地通红的双眼,不由地轻声一叹。
一灯如豆,难照归程如旧。
中军大营里,主帅不在,唯有几位亲信将领围着沙盘参议战术,凝重的氛围仿佛一滩干枯后化不开的墨渍,横亘在几人的心头。董良指着一处城池道:“原是欲兵分两路,一起出永州击桂州,一起出郴州击韶州,再行会师,俱击广州,此法较为稳妥。然我军千里会战,军士中瘴者十有二三,乃至元气大伤,未能分兵前去桂州。眼下将士们逐步适应此地水土,多数业已病愈,然先机已失,只能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料,以奇制胜了。”
陆离三两步走过来,在苏子澈身前单膝跪下,低声道:“对不起,我去得迟了。难受得紧么?”他伸手去探苏子澈脉搏,又端起药碗劝道:“郎君,过会儿放凉就更难下咽了。”苏子澈“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药碗,冰冷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却带起了一阵酥麻的暖意。苏子澈自太长沙便有些水土不平,军医开了方剂,觉得吃下几服药,加上光阴一久,身材便可无碍,哪推测军士们一个个适应了过来,偏生主帅不但迟迟不见好,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苏子澈是不肯服软的性子,怎肯因本身一人而担搁全军路程,凭旁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歇息半日。直到董良等人进言说将士们中瘴气者众,求停驻一两日,让军医得觉得发瘴的兵士针灸医治,再好生调配些药丸发给将士们防备瘴气,苏子澈这才松了口,承诺让雄师在郴州安息数日。
柳天翊躬身施礼:“臣辞职。”
那密信便如一把利刃,将他与天子之间最后的一点交谊都尽数斩断,如果他分开长安时心死得还不敷透辟,那这一把利刃刺下,便当真如人死灯灭,再无回旋余地。
他的确是筹算将此事奉告陆离等人,像畴昔十几年普通,碰到不得其解的题目,他们老是一同商讨,可柳天翊俄然的咳嗽声将他未出口的话打回了腹中,他承认在那一刹时,他对艮坎离巽的信赖呈现了一丝难以发觉的摆荡。
不,他不是金丝雀,他连金丝雀都不是,他是牵线木偶,是天子手中的傀儡!金丝雀尚且为本身而活,而他畴昔的十九年,却无一刻不是为天子而活,无一日不是对天子言听计从,他读书习武,冬三九夏三伏从未停休,只是为了兄长一句轻描淡写的夸奖。到头来,本身全数的尽力还抵不上一个以色侍君的男宠。
他一向晓得本身身边有影兆司之人,在幼年不羁的光阴里,也曾是以与兄长起过争论,在兄长软硬兼施的手腕下,终是无法地挑选接管。如果他仍然身在皇城也便罢了,现在的他身在他乡,身为全军主帅,重重围护之下,影兆司之人竟还能等闲出入他身边!独一的解释,便是全军将士当中有天子的眼线,最坏不过,这眼线是他的亲兵。他不是不能接管亲兵中有天子的人,他不能接管的,是天子已然伤他至此,却还要像把守犯人普通,一举一动都要紧紧把握,不容一丝讹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