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泽元年十月己巳,恩封秦王子代王,赐名迟,世袭王爵,妃蘅加魏国夫人。
“‘放心’二字,谈何轻易。”那人淡然道,“我曾觉得,这光阴如此冗长,总有一日能让我放心。哪知十年畴昔,身边人事已非,常常思及旧事,仍觉痛不成当,恨不能一斩前尘。若说执念,我也曾细细想过,之前所求之事,哪怕对方不是他,哪怕是时至本日,也是涓滴不能让步变动。若说放心,我曾经……恨之入骨,恨他,恨他们,即便时至本日,忆及当初,也觉如鲠在喉,不成谅解……”话至此处,他俄然沉默下来,好久都没有持续说下去。
那人接过茶,浅浅啜了一口,只听念真问道:“小僧初见施主时,曾见有一抱恨绪,现在端倪沉寂,但是心结已解?”那人指尖悄悄一颤,搁下茶碗,蹙眉道:“尚未。师父既然问了,不如,帮我开解一番?”念真凝睇着他,问道:“不知是何事令施主耿耿于心?”那人缓缓道:“我曾将密意错付……”他才说了个开首,俄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方持续道,“说来不知幸也不幸,我几度心若死灰,皆不能一死了之,反而累及别人。现在我虽苟活于世,却背井离乡,举目无亲,现在更是……目不能视。桃之夭夭,我无缘得见,牡丹国色,亦不能一睹,现下与你相对而坐,烹茶闲话,却连你是甚么描述都不知。你说如许活着,是不是还不如当初干脆利落地死了来得痛快?”
他在本身房外的小石桌上置好茶具,将水放到风炉上渐渐煮着,这才去请师兄口中的那位施主。
莫非面前之人,便是射中尘缘客?
他此次说的话多了些,念真听在耳中,不知为何竟感觉几分模糊的熟谙感,映下落日的一抹余晖,念真俄然发明他颧骨上有一道轻浅的疤痕,细如丝线,似有若无,若非他二人离得近,念真目力又极佳,定然很难发觉到。
念真念了声佛号,问道:“施主,你没事吧?”那人站了起来,缓缓摇了点头。念真见他无恙,便去清算风炉。风炉并未摔坏,只此中一足上刻着的字略有残破,他重又燃起炭火,将水放于风炉上煮着,抬目睹那人还站着,便道:“施主请坐。”
听到念真的话,那人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他,一霎之间,念真顿时感觉心湖如清风拂过,竟起微澜,忽又认识到此人是看不见他的,不知为何又感到些许遗憾。他二人在石桌旁坐下,那烹茶的水不知在风炉上煮了多久,已经沸腾不止,念真道:“这水煮老了,容小僧换一壶来。”那人略一点头:“有劳。”
“当时我年纪小,向来只唤小字,想那故交也一定知我名姓。”那人眉心微蹙,缓缓道,“可我模糊记得,阿谁小沙弥,法号仿佛是……”他顿了好久,细心回想了一番,还是不甚肯定隧道,“……约莫是叫念真。”
“愿以此功德,寂静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如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身报,同生极乐国。”
念真忽觉灵识微动,忆起师兄曾言,他命里另有一段尘缘未了。
——《宁史·桓宗本纪》
“我晓得世事易迁,民气易变,但是……这人间有石,石可破也,而不成夺坚;人间有丹,丹可磨也,而不成夺赤。坚与赤,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于天,非择取而为之。师父,我生性固执,如何能改呢?如果研丹擘石便能夺坚灭赤,那么不但石将不石,丹亦非丹。”
念真笑了笑,温言道:“施主所言,小僧明白。石坚丹赤皆为本性,不成夺,不坚者非石,不赤者非丹。但是石亦偶然破,丹亦偶然赭,皆非所愿,而人力莫能禁止。施主既知世事易迁,何不且随他去,纵是山穷水尽处,亦有柳暗花明时,如果始终固执于畴昔,不肯放心,难道徒惹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