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以后,宫中到处传来洒扫积雪的声音,香柔从红罗亭旁的梅园中折了几枝腊梅插在邢窑白瓷中,和着凤口罂的熏香,当真是素净清雅之至。
周嘉敏情意刻薄,本不是记仇的人,只是想当初本身方才掖庭中时,被这两人三番四次害得差点丢了命,心中便非常恨恼,更何况,她此次来,为的是拿回一件极其首要的东西。
是了,便是这个香缨,即使它已陈腐,可仍然淡淡地披发着近似于兰草、沉香的气味,是一种不食人间炊火的清雅香气,那是她自总角的年纪就已经闻熟了的气味,更是她夫君的气味。
周嘉敏听到了动静,一声叱呵:“谁在那里?还不出来!”
此宫女冲那几只牲口呵叱道:“还不快滚!”那些牲口竟是非常害怕她,夹着尾巴哭泣一声,落荒而逃。
她本是个粗人,也不大晓得殿前后堂的礼节,只是咚咚咚地硬磕了三个响头,逗得四周的一圈儿内监婢女捂着嘴笑。
香柔正在迷惑的时候,俄然从草丛中蓦地扑来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她一声惊呼,下认识地要护在凤辇前,抬着凤辇的几个寺人也猛不丁吓了一大跳,腿一颤抖,凤辇差点就要摔在了地上。
“天涯天涯,只要官家在那里,那里就是臣妾的世外桃源,金珠也好,玳瑁也罢,臣妾向来都未曾在乎,只要官家在臣妾的身边,臣妾便感觉具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元英自从主子家被抄,没入官籍以后,就一向在掖庭中当差,从未见到宫外的盛景,她又是个不肯思虑的惫懒人物,不晓得服侍妃嫔的奴婢内监所穿的宫装服色,更不知这凤辇乃为当今国后所用,对香温和那几个寺人怒斥道:“这万兽园你们岂能随便突入?如果被这些牲口伤到了我但是管不着!”
“喜好这里吗?”国主挽过了嘉敏的腰肢,用手悄悄拂开她脖上的长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的眼。
阿茂欢乐得流出了眼泪,感慨万千地拭了拭泪水道:“奴婢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还劳烦娘娘惦记……奴婢本日见到了娘娘,就仿佛是久旱见到了雨水,就像是冰冷迎来了春季,就像是将近的渴死的时候俄然吃到了个大西瓜……”
此时,围墙外的金凤姑姑正要将一群看热烈的杂役们赶归去,蓦地听到了这一句,不由很多向墙下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几近是魂飞魄散,甚么时候她曾经赶尽扑灭的罪奴竟然变成了至高无上的国后?
“朕为你做了一首诗。”
嘉敏忙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衣裳有些陈旧,倒是非常洁净,又见她气色红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年多来,你过得还好吗?”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朕贵为国主,你竟敢如此讽刺朕,看朕不好好奖惩你!”国主说着便伸手去抓嘉敏,嘉敏的金饰腰肢一晃,便从他的身边工致地晃了出去。
元英一声口哨声,几条狼犬飞扑上了墙头,活活将趴在墙上金凤姑姑和郭艳拖下墙,两人摔得噗通响,像是两坨一样烂泥瘫在地上起不来。
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
嘉敏噗嗤一笑:“看你这模样就晓得你过得不差,没想到万兽园里的牲口都已经被你顺服,你竟成了山中之王!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她又惊又慌,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半晌才反应过来,要给国后娘娘施礼,便愣头愣脑地跪在地上叩首:“奴婢给娘娘叩首。”
“本宫要去见几个老朋友。”
就在这时,俄然听得外头兴高采烈的声音:“奴婢叩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