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阁楼下,竟是一袭黄袍加身的天子!
天子闭了双眸:“朕晓得你不杀朕,你难以泄恨。你若杀了朕,也算为江宁百姓,为林将军复了仇,脱手吧。”
嘉敏心中一阵甜腥,呕出了一口血,那样的急痛让她未曾料及,她蓦地拔了头上锋利的金簪,对准了天子的咽喉。
天子道:“朕晓得,你恨朕。可朕是天子,得建立龙威,你三番五次违逆朕,为赌天下悠悠之口,朕不得不封你一个违命侯,这是为了天家之尊,也是做给天下人所看的。”
天下完合,如江水滚滚东流入海,任是谁也禁止不了的局势所趋。
公然,天子倏然起家,定定瞪视着李煜,殿中氛围突然阴冷凝固,谁都不晓得雷霆之钧甚么时候会发作。
嘉敏入了宫,由一个小內侍带路,在宫苑中回廊小径上走了很久,行到一处梅花苑中,但见鹅毛飞雪洋洋洒洒,苑中梅花香寒,红蕊点点,较之北国的腊梅,又别有一股风味。
晋王的车马吃惊,也仓猝愣住。
天子悄悄挥手,其他诸臣皆退了下去,殿中再无别人,天子才走下了龙案,对李煜温声道:“以你此时大不敬,朕早就将你杀了。只是你也不想一想,朕如果要杀你,早便能够将你杀了,又何必比及现在?”
数个卒役上前,将嘉敏和马夫押出。
且说主后一行人历经一月不足,在正月到达京师。
“可百姓是无辜的!”
天子慨然叹道:“林仁肇是朕这平生独一敬佩过的豪杰,可这条豪杰却禁止了朕一统天下的雄图,为了天下,林仁肇不得不捐躯。”
嘉敏悲怆道:“以你一己之愿,却让百姓为之陪葬,烽火狼籍,生灵涂炭!你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如何对得住我金陵百姓!”
天子道:“朕是不舍。朕知你本性纯孝,深受百姓恋慕,朕数年前与你的数面之缘,赏识你脾气。何况朕也极爱你所作的诗词,如果杀了你这个千古词帝,朕不但对不起本身的知己,更对不起天下人。”
面前的男人,就是往昔数次救过她的赵大哥!这些年,即使光阴在他的脸上刻出了风霜,但是那双乌黑发亮的眸色,还是如此熟谙!
嘉敏抬了头,两相见面之下,都有些吃惊。
嘉敏心想,不知这皇后是多么凤仪,正思虑间,但见梅林下有一座赏梅小阁,茶水汩汩地冒着水汽,袅袅散散。
晋王回过了神,忙下了车,扶住嘉敏起家,温言道:“夫人免礼,夫人可就是南唐国后……哦,太尉夫人?”
天子知李煜的怨怒之气仍未消霁,扶他起家,“且随朕来。”
嘉敏面庞冰冷无情:“有劳王爷操心,只是民妇的马儿要跑得比王爷的车快。”她翻身上马,拍马拜别,敏捷消逝在飞雪漫天的街头。
晋王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时忘了身份,还是身边的扈从提示道:“王爷,这妇人如何措置?”
李煜的唇角带了几分讽刺之意:“臣倒是要感念皇上的不杀之恩了。”
天子展开眼,看周嘉敏垂垂消逝在大雪中,看着她在雪地里留下的浅浅足迹,喃喃说道:“朕不会让你绝望,也不会让天下绝望,朕会持续完成一统天下大业,初创乱世图景。”
嘉敏忧愤道:“林仁肇何罪之有!你竟要布下诡计圈套,残害他!”
李煜心中震惊,这院中的气象与宫中的德昌宫何其类似!进了内院,才见到一座座书架上,典藏连绵无尽。
嘉敏大怒,这晋王言辞轻浮,请她入府,岂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她么?
“大胆!面见皇上还不跪下!”天子身侧的贴身内侍呵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