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折回,蔫蔫地走在哥哥的中间。
“它不在我这儿,”小毛讲错了,想补一句,却吞吞吐吐,“你……老胡涂了。”
小毛窜到老头跟前,抢瓶子。他只看得见白胡子白眉毛。老头的手一松,抛瓶到草丛,人颠仆在地。小毛不管老头,径直奔去草丛拾瓶儿。公判会这天,穿绒线衣还嫌冷。母亲守着小毛,她呆痴痴的。小毛走开一步,她就猖獗地大呼:小毛哟,小毛!书记贴在三岔道口朝东的墙上。说哥哥是正犯,罪大恶极,逼人他杀,民愤难容,依法判正法刑,当即履行。哥哥的名字前写着鸡奸犯,名字上画了大红勾。柳云比哥哥小,又是从犯,送到青海改革。
柳云说:“你话说完没有?”他急着要走。
甚么事一经报告就走形。街坊奇特小毛没哭。母亲的巴掌举起半空始终落不到小毛局促的瘦脸上。他不但仍未哭,反而笑了起来。
哥哥消逝在两道木板墙错成的拐角。小毛欢畅起来,垂钓还是仇家,起码钓出哥哥炽热的豪情来,他去找惠姐了。母亲把三条半大不小的鱼刮了鳞破了膛,放在碗里,撒上盐、姜、蒜,滴了几滴菜油,搁上锅里清蒸。小毛嘴一歪。
小毛感到背脊发痒,孤老头像个影子跟着,索债似的。他说:“那东西是我偷的,孤老头要我还,说是烟壶。”小毛不敢说那是宝石做的。
出了小毛家,找到个僻静处,小毛说:“让我看看阿谁瓶子。”
甚么故事,哥哥也不晓得。小时大人讲那些故事丑,小孩子不能听。这个下江人,还没束缚,嗯,约莫四九年那阵,他老婆受不了他,带孩子分开了。他生了场大病。病好后,说会看病,竟有人信。归正这类人能躲远就躲远点好。哥哥叮咛小毛,别去惹。
无穷江山共盘桓,别时轻易见时难。李后主的词,在玩意儿内壁。大师马氏题的,那款那印,配上内壁原有的祥云,连缀山川,双人环绕,乃天作地合啊!生就一双让凡人一见愿为之死的眼睛。
小毛要翻台历,哥哥另有一周就要上船了。“还去工地吗?”他问哥哥。
夜里,恰好下起毛毛细雨,每一座屋子都静悄悄的。
“我没拿。”小毛决定狡赖了。
哥哥进屋来,柳云和他江湖式的抱拳,仿佛在道歉相互问好,不计前嫌。不到两分钟,柳云就跟哥哥称兄道弟。叫小毛好一场虚惊。
“你如何理睬他?那人但是臭名得很。”哥哥怒斥道。
“没带在身上。”柳云答复。他眼睛变得很清澈、透亮,仿佛是别的一小我似的。
这最后一句话,小毛听清楚了。那都雅的药瓶就是老头儿说的宝石?骗子罢了。老头穷得屋子里只要这砖头似的发黄的书,他明显是在诈我。小毛想。
做完这个行动,他摸摸荷包里那块小小的玉,小毛俄然满身镇静,他感觉本身是一个有好运的人――赶上了这么一个轰轰烈烈的反动期间!列车在一颗星也不见的田野上行驶,广袤的暗中当中,只要车厢里的灯幽幽亮着,勾画出和小毛一样稚气惨白的脸、草绿的军衣、火红的心、微微摇摆的身材的表面来。
哥哥结束工休临上船的前一天,公安职员从柳云家将哥哥和柳云当场缉捕,罪证确实,铐走。都说是惠姐的父亲去告密的。小毛跟着街坊跑,跑到有马路的处所。警车启动的一瞬,他听到哥哥的声音在喊:“小毛,对妈好点啊!”
小毛还没回过神来,大人小孩对着他叫,像是在反复哥哥的话,哈哈大笑。有人说柳云招认承认被勾引。
一把锁横在柳云家门前。小毛叫柳云同院的邻居转告,说他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