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奴家晓得了。”绿莺乖乖应是,昂首问他:“银子可带够了?”见他点头,不忘啰啰嗦嗦叮咛他:“莫要不舍得吃喝,吃饱喝足才气考得快意,也莫要忧心婶子,奴家会常去瞧的。定要考个状元返来,吴老爷还等着你灿烂门楣呢,到时衣锦回籍,光亮正大地把你家东西从那帮恶人手里要返来,婶子也能过上好日子......”
秋云心内感喟,忍不住劝道:“女人常日待奴婢几个刻薄,奴婢便仗着长女人几个春秋,想对女人说几句内心话。女人与吴公子郎才女貌,何如命里无缘。奴婢瞧着老爷对女人甚是着紧,他也不是炭头疙瘩,迟早能发觉女人的心机,到时只怕会掀起一番风雨,女人......”
绿莺忍着眼熟即将漫上来的潮涌,噗嗤一笑,嗔他一眼:“才去大半月,又不是一辈子,说得跟见不着了似的。”
二人依依惜别一番,待吴清的驴车走远,直至瞧不清了,绿莺仍立在原地,久久未动。秋叶打着旋儿凄凄飘落,她的心也如这落寞的秋风般,一片萧索。
顿了顿,一咬牙,她晦涩道:“女人既已想通,便趁着此次别离,与吴公子......断了罢。”
细心打量手里的系袜,冯元乐得眉眼弯弯。不怪他如此欢畅,冯佟氏不擅女红,王氏整日神经兮兮,刘氏就晓得扮美媚主。活了半辈子,衣裳鞋袜都是府里管针线的下人做的。试问,这人间哪个男儿不但愿能被贴身之人不时候刻嘘寒问暖小意体贴着?虽不消似贫苦人家那样女子洗手作羹汤,可给自家男人缝个鞋袜、做个寝衣,也是件让人暖心的事啊。
吴清欲言又止,话已到嘴边,想了想还是作罢。待放了榜再说罢,若落了第,男人汉大丈夫,今儿说得岂不成了废话?
所幸冯元也只是随口一问,话掉队朝她招招手,她赶紧紧走几步,方一近前,便被他一把扯住坐于怀中。
初到吴家时,那碗茶,那碗不因她是丫环便慢待的茶,她一向记得。
秋云摇点头,担忧道:“奴婢瞧吴公子倒不似那等脆弱性薄之人,万一他去求老爷......”
秋云一怔,脸急得通红,胡乱摆动手解释道:“女人曲解了,奴婢不是为着自个儿,奴婢、奴婢只是,”默了斯须,她才轻声道:“奴婢只是怕老爷迁怒吴公子,吴公子......是好人。”
绿莺有些心虚,怕他瞧出甚么,赶紧垂下眸子粉饰,稳声回道:“白日便秀秀花腔子,拨拨古琴,倒未曾做旁的事。”
闻言,冯元饶有兴趣地踱到闷户橱前,弯身去翻起了针线篓子。
绿莺怔怔望着那双棉布袜,腹诽道:绸袜如何能跟棉袜比?多走几步路、多下两回地,就能被大脚指头硬生生戳出个洞穴来,搓洗时一不留意使大力了都能揉成碎渣,还素白的?老百姓哪个能穿得了洗得起?
提到冯元,绿莺眉头攒得死紧,吐出口郁气,扫了秋云一眼,安抚道:“你放心,平常跟去他家的那几个抬轿小厮我皆交代了,这事不会传到老爷耳的,连累不到你。”
抚了抚脖颈,内心憋闷地要堵塞,她深喘口气,目光果断,铿声道:“他去参考乡试,我不能此时扰贰心智。不过你放心,我已然下了决计,待他返来,我就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好叫他断念。”
绿莺面前早已恍惚一片,吸了吸鼻子,她笑得娇甜:“他偶然是傻乎乎的,说他是书白痴罢他倒还不愚,说他愚罢他还时而透着聪明机警,也许这就是大智若愚罢。”
接下来的日子,绿莺再未往吴家跑,秋云瞧在眼里,最是乐见其成。女人与吴公子的事只她晓得,头些日子日日提心吊胆,既怕女人和吴公子东窗事发没好了局,又怕老爷迁怒她们几个下人,苦衷重重的又没法与春巧几个说,差点憋成了汤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