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她又扫了眼屋内:“至于你这檀香木架子床、寒冰丝床帐、花架上的几盆宝贵兰花,”顿了顿,她又轻视地指了指绿莺的绣鞋,“另有你脚上的这几颗珠子,虽不是我冯府库房出来的,可也花的是我冯家的银两,这般精贵的物什可不是你一个主子秧子配用的。”
“求太太高抬贵手,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如果能选,她甘愿生在乡野,嫁个杀猪的,生一堆泥娃娃,邻里乡亲,谁没比谁卑贱,谁也不比谁崇高,你来我往,热烈和乐。可老天爷没给她挑选的机遇,存亡都不由己了,哪能期望旁的?她狼狈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开端来,斯须间脑门便已青紫。
冯佟氏这几日度日如年,今儿终究比及冯元已分开南门宅子的信儿,这才趁机赶了来。
“咳咳......”冯元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半晌才为莫非:“老夫人,这......”
“这宅子里的东西,你给足我银两,不然我就将这些都卖了。另有,那小巧阁也得还返来,你这卑贱之人就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怕折寿!”冯佟氏面上带狰,挑眉道:“传闻你是从一刘姓主家出来的,再归去如何?”
这时有下人来应门,正要扣问,包嬷嬷上前狠推了那人一把,几个嬷嬷簇拥着冯佟氏进了门。这院子从外头看门脸儿不小,穿过垂花门,面前的空位儿更是大,养个外室还用这么面子的宅子,冯佟氏愈想愈酸。
“绿莺女人跟前的春巧方才跑来与小的说,太太寻到了南门宅子。”
“连痛叫声都这么动听,真是个招人奇怪的妙人儿啊。”冯佟氏阴笑着咬牙,话音方落,反手又是一巴掌,“贱人!”
冯佟氏回过神来,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领着几个嬷嬷进了屋。
“能得老夫人一句夸是她的福分。”冯元让下人捧上食盒,亲身从里头端出一碟糕饼递到她面前,“儿子让她今儿夙起做的,还热乎着呢,老夫人趁热用些罢。”
冯佟氏见状,便做张做致地摇点头,掩嘴咯咯一声轻笑,满口体恤:“既不乐意回那,咱再给你找旁的好地儿,汴京的青楼可多着呢,也不枉你生得如此好人才,呵呵呵。”
冯元只觉心上大石落地,公开擦了擦额角虚汗,莞尔道:“儿子谢老夫人体恤。”
冯元正要答话,忽瞧见德冒在门口朝他使着眼色。他起家来到门前,皱眉道:“出了何事?”
她阴测测地望向绿莺,方才倒没细心瞧,一个玩意儿哪配得她正眼对待!呵,她此时才晓得,本来还真是小瞧她了,能将自家老爷迷得大堆银子捧着供着,哪是个简朴的?
进了上房,老夫人正歪在罗汉床上喝茶,冯元闻着这股子暗香便知是那白菊花茶。
冯佟氏不睬她,只定定望着正房门首,寂静斯须,不由露起怯来。进了这扇门,事情便不能善了,冯元若晓得......
屋里,绿莺的手被包嬷嬷扭到身后,疼得直冒汗,心知凶多吉少,嘴上却装着傻:“你们是何人,莫不是寻错人了?”
包嬷嬷瞧她临阵缩头,心内暗骂一句“银样蜡枪头”,抢在她前头“咚”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惊骇冯元的。固然他养外室、宠外室、她也恨不得让那狐狸精死,但若真让她在他面前诘责、登门去作去闹,还是不免有些打怵。可昨日佟府太太——她远亲的娘,让丁佩带的一番话,完整掀翻了她的哑忍与嫉恨。
“信芳啊,娘跟你说,主母就要有个主母样儿,你若不时忍着,没人能记你的好,甚么贱东西都能爬到你头上拉撒。你若贤惠,不但外头那浪蹄子欺负你,此后半子也得拿你当软柿子捏。你若硬气些,螭魅魍魉哪敢冒昧,冯元也会有所顾及。何况,冯府就一个渊儿,家业此后都是他的,今儿少间铺子,明儿少座宅子,你甘心产业便宜那轻贱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