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环被她“铛铛铛”磕个不断,声声宏亮刺耳,引得街上路人谛视。丁佩男人面皮薄,一扭身钻进了车里。
老夫人面色红润,咧嘴呵呵笑得畅怀:“托我儿的福,未曾难过了,痰少多了,也不咳了。这茶啊,可比那苦死人的药汁子管用多了,你府上那灶娘端的是个有本领的。”
绿莺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痛,口里腥甜,再忍不得,呜呜挣扎起来。背面这嬷嬷似生了双铁掌,抓得她生疼也摆脱不出一分。
进了上房,老夫人正歪在罗汉床上喝茶,冯元闻着这股子暗香便知是那白菊花茶。
待她二人领着一众下人要进屋时,却被房嬷嬷和宋嬷嬷拦个正着。她二人肥胖的身子将门堵得满满登登,几个男仆正要动粗,那房嬷嬷一声大喝:“我乃吏部佟尚书家下人,里头的乃是佟尚书嫡长女、右佥都御史太太、四品诰命恭人,谁敢猖獗?”
冯佟氏冷眼打量面前之人,乌发如云,杏眼桃腮的,端倪流转间似带着钩子,跟女鬼似的直勾人灵魂。鼓囊囊的胸脯惹人谛视,小腰细的跟柳枝儿普通,臀儿肥大,一瞧便是个是个能生的,弓足小脚圆圆俏俏,不敷男人掌心大小。呸,一身浪劲儿!她胸口起伏不定,上前狠狠甩了绿莺一巴掌。
瞧她一脸肮脏也掩不住那风骚身材,冯佟氏紧紧攥着帕子,恨不得生撕了绿莺。平了平胸内郁气,她端庄一笑,大发慈悲道:“罢了,我知不是你的错,都是你这勾人的面庞儿造的孽。包嬷嬷,将她脸划花了罢,绿莺女人这么不幸,我们也得帮她一把不是?”
“这宅子里的东西,你给足我银两,不然我就将这些都卖了。另有,那小巧阁也得还返来,你这卑贱之人就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不怕折寿!”冯佟氏面上带狰,挑眉道:“传闻你是从一刘姓主家出来的,再归去如何?”
冯元正要答话,忽瞧见德冒在门口朝他使着眼色。他起家来到门前,皱眉道:“出了何事?”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体贴道:“我儿如何清减了些,年节这阵子应酬多?”
“连痛叫声都这么动听,真是个招人奇怪的妙人儿啊。”冯佟氏阴笑着咬牙,话音方落,反手又是一巴掌,“贱人!”
冯佟氏瞧了眼身边的两个嬷嬷,一个姓包,一个姓房,当了一辈子老女人。她幼时便感觉这二人道子短长,想必因着未嫁过,现在性子更是古怪刻薄了些。
“能得老夫人一句夸是她的福分。”冯元让下人捧上食盒,亲身从里头端出一碟糕饼递到她面前,“儿子让她今儿夙起做的,还热乎着呢,老夫人趁热用些罢。”
丁佩一早便知南门的宅子在那边,骡车走了半个时候停在了一处宅子的门首。
她阴测测地望向绿莺,方才倒没细心瞧,一个玩意儿哪配得她正眼对待!呵,她此时才晓得,本来还真是小瞧她了,能将自家老爷迷得大堆银子捧着供着,哪是个简朴的?
包嬷嬷瞧她临阵缩头,心内暗骂一句“银样蜡枪头”,抢在她前头“咚”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信芳啊,娘跟你说,主母就要有个主母样儿,你若不时忍着,没人能记你的好,甚么贱东西都能爬到你头上拉撒。你若贤惠,不但外头那浪蹄子欺负你,此后半子也得拿你当软柿子捏。你若硬气些,螭魅魍魉哪敢冒昧,冯元也会有所顾及。何况,冯府就一个渊儿,家业此后都是他的,今儿少间铺子,明儿少座宅子,你甘心产业便宜那轻贱婢女?”
说着话,她又扫了眼屋内:“至于你这檀香木架子床、寒冰丝床帐、花架上的几盆宝贵兰花,”顿了顿,她又轻视地指了指绿莺的绣鞋,“另有你脚上的这几颗珠子,虽不是我冯府库房出来的,可也花的是我冯家的银两,这般精贵的物什可不是你一个主子秧子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