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子了?多久了?”
直挺挺躺着,她无助地望向床顶,哎,愁啊,该何去何从呢?冯府如此大的宅门,她能对付得来么?传闻他有一妻一妾一通房,那冯佟氏不消说了,就是个二踢脚,位高权重又霸道,想炸谁炸谁。那妾室通房呢?性子也如冯佟氏一样,还是温婉贤惠好相处呢?
绿莺抿唇笑笑,不置可否。忽地想起那日下红虚惊的事,赶紧求他道:“妇人之事,奴婢没娘教过,爷给奴婢请个大夫坐在府里罢,奥妙小徒弟可好?”
好一幅西洋景!冯元都看直眼儿了,好家伙,哪个饿死鬼附在她身上了?瞧瞧,眼冒红光直盯着那碗,是想将碗生嚼了?
小脸凑到跟前,将最后一粒米顺着碗沿儿扒拉进嘴里,拿勺再刮刮碗腰上的粥汁儿,她吧唧吧唧嘴,舔了舔勺,不甘心肠放下碗。虽说没吃饱,可也不能再吃了,顿顿不是仨包子就是俩馒头的,肉和蛋也不迟误,将来这孩子一落地,真成了个白溜溜圆鼓鼓的大包子可咋办!长大了走不了路咋办!
冯元是仲春底来的,与绿莺一个半月未见,说不想是谎话。虽说尊卑有别,对着一个丫头,他想笑便笑,想骂便骂,何时必要惭愧何时必要哑忍?可那日,他当时明知冯佟氏让她受了委曲,他还用心冷着她,未替她撑腰做主,又闲置了她这么久。
本是月初便筹算来的,却不由有些生了怯,她虽不敢抱愤懑激,可到底对他是有些冷了心罢?头几日腐败,侯府一大师子去山上扫墓,朽木枯叶,一片萧索间他顿觉心上空荡荡的,故而,今儿便忍不住来了。
“瞧甚么呢?苦大仇深的,爷来了,也不迎迎?”
世人听她脆声道:“两根木叉支一处,便是‘人’,三个‘口’凑一堆,便是个‘品’,此乃‘品德’二字。将‘小’倒置过来,下头再添个‘兀’,便是‘光’,‘日’‘月’挨着,便是‘明’,三个‘石’凑一堆,便是个‘磊’,一截篱笆放天上,地上是洛阳的‘洛’,合起来便是‘光亮磊落’。”
她有了身子,冯元不能做欢愉事,又舍不得分开,本想着白日说说话儿,夜里便诚恳睡觉,可见她与昔日分歧,很有些冷酷。向来都是旁人捧着敬着他,他哪曾受过脸子,依他平常的性子,早将这倔蹄子骂上了,可一想到那日之事,心又一虚,忍着火没法,憋着气拂袖回了家。
绿莺细心张望他面色,见他咧着嘴,眼里冒光,眼角几处浅近纹路堆叠,确切是一脸欣喜样,她心内便有些豁然,那送毒肉一事,他应当是不知的。她笑笑,温婉回道:“一个半月了。”
绿莺想起一事,赶紧让人熬上浆糊、备好笺纸。待浆糊熬好,她便跟秋云几个将笺纸上面刷上浆糊,一张一张粘起,待将十几张粘成一张厚厚的,放到漆盘中,晒到屋外日头下。
绿莺但笑不语,不睬世人,埋下头,将剪刀舞得目炫狼籍。斯须,一堆硬纸板噜苏地堆在桌角,桌子正中整齐码放着一溜镂空大字。
少爷十五,大女人早已出嫁,除了这两个嫡出的,便没有旁的子嗣了,为何?是那两房没子嗣命还是......?不敢想了,她摇点头,两手紧紧护好小腹,这冯府就是龙潭虎穴,她和这个残破的孩子将来如何?她不敢奢想今后斑斓康庄,但求安然身退便好。
冬儿眼睛都瞪圆了:“甚么也瞧不见,如何能够学得了呢?奴婢甚么都瞧得见,还感觉那些大字个个都跟蜘蛛似的,偶然圆偶然方,腿还那么多,估么有人教,奴婢也是学不会的呢。”
几个丫环认得些轻易的,冬儿张嘴抢着道:“奴婢认得这字,念口,但是,年节剪喜字,闺阁女儿剪小像,女人为何剪个这字呢,但是有甚么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