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点头,行不通的。生出来个残疾孩子,被世人笑话,冯元能情愿?再说,就算他念在缘分一场,赏她个恩情,这孩子到时候安稳落地了,没了她,他如何办?谁能对他好?甭说至心了,便是冒充,也是寻不到的。大户人家的下人,哪个不瞧主子眉眼做事,冯元不待见的,冯佟氏欺辱的,即便是有着少爷名分,那也是连下人都不如的。
若那人没诊出来最好,如果诊出甚么,冯元该如何脱手?这孩子如何办?几人又会受甚么罚?
春巧咬着唇,问她:“姨娘,那人说你没事,是没诊出来还是骗我们的?”
秋云春巧两个早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一句也听不懂。那老大夫也不管她俩,超出二人,回身一撩前摆,与绿莺隔案一坐,侧过甚挑眉道:“李姨娘?”
不管如何,她是要跟姐姐共进退共存亡的,抛弃绿莺的手,菱儿抹了一把眼睛,又替姐姐擦着泪珠儿,果断道:“菱儿不走,何如桥冷着呢,我要拉着姐姐的手,一起走,一起喝孟婆汤。喝完一起投胎,将来我们还做姐妹,或者我投胎做你孩子,我有手有脚,是个全乎人,不给你添乱添堵,下辈子让你嫁个好姐夫,平生无忧无虑的。”
菱儿摆摆手,眯眼晃着脑袋瓜儿嘻嘻一笑:“不不不,他不但不能见怪,反倒应当夸奖我姐姐,忍辱负重识大抵,为了不粉碎他与那毒蜘蛛的伉俪之情,才单独接受子残之痛。”
来人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大夫,头须皆已斑白,身子肥胖,灰褂子空荡荡,倒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义。可那面色就不大好了,见两个丫环禁止,灰白眉毛皱成大八字,不耐之色尽显。
菱儿忽地蹬蹬蹬几步凑过来,朝那老大夫大声辩白道:“白叟家你说得好没事理,我姐姐没吃早餐,那她的孩子就没吃,小孩子饿着肚子,再安康的身材也被你诊坏了。再说了,小孩子不由饿的,肚子咕咕叫,震天响的,你哪还能闻声脉声了?”
绿莺一向细心留意此人面色,这时才问:“大夫,我的孩子但是有......甚么不当?”
绿莺心中忐忑如擂鼓,这事如此古怪。冯元是如何晓得孩子的事?另有,虽说在侯府跌倒时,那坐家大夫没探出她肚子有甚么不当,可这老大夫,一瞧便不是好乱来的,冯元特地寻来的,医术高深,想必是无庸置疑的。
事已至此,纸毕竟包不住火,绿莺朝菱儿摇了点头,认了命,举妙手臂,将袖口往上,悄悄伏在结案子上。
春巧秋云菱儿立在她身侧,虎视眈眈地与那人对峙着。
垂下眸子,她坐在案旁,内心想着辙。在旁人面前还能装晕躲一躲,可在大夫面前,岂不是自寻死路?
天儿放黑,冯元回了府。
绿莺仿佛能瞧见他手里擎着根棍棒,斯须间便可捅破她卖力围好的遮羞布。
对了,提及冯佟氏,是那黑孀妇造的孽啊,她如何忘了。
“未有不当。”那人也不知从哪来的,连个医箱都不带,木着脸说完,未有停顿,便拍屁股走人了。
捏着自个儿生硬的手臂,目送那扬长而去的身影,绿莺久久未言。
还是念拖字诀罢。
她死不敷惜,可冲弱无辜,能不能求求他,待十月胎落,再将她发落?
菱儿不明白这事为何就走到这一境地了,姐姐这两日跟她说了别离后的境遇,被下药、孩子有损,可不过是撒了个谎,为了庇护自个儿孩子啊,莫非那冯大人就要大开杀戒了?又不是皇上,骗他就是欺君,就得被砍头,她想不通,虽说姐姐是下人,可儿命便可如此草菅?
春巧已哭成了泪人儿,想到自个儿才十几岁,还没结婚呢,就要去投胎了,家里的爹娘如何办,嗷嗷待育的几个弟妹如何办,都指着她每月的月钱呢。另有姨娘,多好的人啊,她又做错了甚么,另有小少爷,身残本就够命苦的了,将来要被嫌弃,可这些她们都能忍,莫非今儿便被定了命,连下生都不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