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闭上眼睛,一觉醒来便甚么都好了,不怕……”太叔奂伸手拂开宁朝来额头上的头发,从未有过的和顺,道,“我陪着你,不管你走到那里,我都陪着你。”
木神医的目光尚未收回,启娘便气冲冲的甩开帘子,解下了又一匹马。
“少桥死了,楚离死了,阿翁死了,表哥死了,杜鹃死了,他们都因为我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好怕,好怕此生欠的债太多,身后会下天国。我想血洗匈奴,手刃乌氏小楼,但是心不足而力不敷,我甚么都做不了。我累了,看着这满目疮痍,我好累。但是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他们的鲜血,红艳艳的一片,要将我吞噬了。我怕看到他们,又怕看不到他们。”
结局如何,当真没法晓得。
当时与徐少桥坐在一边的楚离也笑着说,
来匈奴之前,坐在一起喝酒的徐少桥如是说,两眼带笑的看着太叔奂,眼中带着滑头。
说罢,太叔奂翻开帘幔,解下拉车四匹马中的一匹马缰绳,翻身上马,怀中紧紧抱着宁朝来。
“刀山火海我陪你闯,即便要入天国,我也始终伴随你摆布。朝来,我许你花前月下,许你一世繁华,只要你安然的度过余生,好好活着就好。”
“女公子确切有事,身材上的耗损,内心的魔怔。她内心担当着的数条性命,若能放下,安然喜乐,若放不下,命不久矣。”
宁朝来扬唇笑了笑,是啊,只是累了,或许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统统人都活着,统统人都好好的。
他晓得,他的答复不能让启娘对劲,也晓得,如许的惨烈会让很多人不对劲,可凡事都是冥冥中的定命。
他用数千人换得把她救出水深炽热,包含楚离,包含徐少桥,另有他亲手杀的阿谁丧芥蒂狂的女人。
“小令在火线等着……”太叔奂顿了顿,说道,“入长安后,让人备两件衣裳,为他二人沐浴换衣。楚离……送回楚府,让他身后归家,魂归楚氏陵寝。至于少桥,以黑纱覆面,不准人窥视真容,比及合棺才将面纱扯下,便葬在我备下的空冢中吧。”
“楚某前来,不是一心一意为着女公子,也不敢苛求甚么,届时,如果真的有甚么不测,只望太叔将军替我给女公子求讨情,放上阳一条活路。至于我的尸身,送回府中吧。”
若以太叔奂的身份下葬,墓碑上还会有他深爱女子的名姓,世世代代,陪他风雨同路。如果以他徐少桥的身份,哪怕有人相伴,也是阿谁他始终没有面对过的司笑语,他不乐意。
木神医悄悄看着仿佛消逝在天涯的骏马,看着不远处敲着木鱼朝修罗场走来的和尚,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看着太叔奂与宁朝来再次走远,藏在草丛中的一个大汉再次拉弓,将弓箭对准太叔奂的后背……
此一别,今后天涯天涯,皆是陌路,他还是草原上的雄鹰,向来都是无所害怕的雄鹰,也只做得了孤傲的雄鹰。
太叔奂说罢,拂开双袖,抱起宁朝来翻开帘子出去。
太叔奂晓得,她真的累了,她只是累了。
她躺在太叔奂的怀里,两手抓着太叔奂的袖角,喃喃道,
身上的伤口疼痛得早已麻痹。
“太叔将军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将军了。”太叔奂深深凝睇了榻上的两人一眼,“他们便有劳你们安设了,多谢!”
马车内,四人两尸,一片死寂的哀鸣。
看着失了心魂的太叔奂,木神医考虑了好久才开口扣问。
太叔奂抱着宁朝来一步一步向前,泪水落在宁朝来脸上,顺着脸颊流淌,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木神医喊了一声大人,语气中尽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