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凝神半晌:“前些天是交了一笔现银上来,这个月多支了约莫三百两用来涨月例,账上另有现银五千两,也不知够不敷。”
天子将凉茶一口饮尽,拍拍皇后的手背:“去了一趟白云庵,朕也乏了,这就回宫。你也别送,朕改天再来瞧你。”
我只得道:“你还年青,总会有孩子的。何况,明天刚封了颖嫔,明天仍旧叫你奉侍,可见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我微微嘲笑:“苏司纳是皇后客岁暮春监国的时候一手汲引上来的,在弹劾封司政一事上,是有功之臣。现在却因如许一件无聊的事情被圣上怒斥。天然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49],皇后既然发起纳妃,陛下也不好回绝。何况,颖嫔确是聪明仙颜,万中无一的女子。”
刚进十一月,便下了一场大雪。这日午后,我和慎嫔坐在历星楼二楼的南窗下,看着漫天扯絮似的飘雪,围炉闲话。高曜在慎嫔的寝室昼寝。
紫菡烦恼道:“不是颖嫔娘娘的事情。是——”说着纨扇急摇,两鬓碎发飘如春絮,“是邢女人的事情。”
我欣然道:“娘娘有命,臣女无不顺从。”
我听她话中有深意,不觉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天子叹道:“以是朕要扩建白云庵,既是长公主委身佛事,为国祈福,就更加草率不得。”
慎嫔浅笑道:“她们闹她们的,我只过我的平静日子。”
我瞥了她一眼:“姑姑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现在该称颖嫔才对。谨慎颖嫔娘娘扣你的月例银子。”
我一笑:“臣女出身寒微,陋颜薄德,不敢妄图被册封。”
我不答,只是用银签扎了一片蜜桃递于她:“人生苦短,你芳华恰好,多思无益。”
我忙施礼道:“恭喜颖嫔娘娘。”颖嫔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紫菡道:“奴婢总感觉,若周贵妃在宫里,是必然会的。”
芳馨道:“奴婢倒感觉,颖嫔娘娘一蹙眉,便有两分周贵妃的模样。”
我笑道:“娘娘正得圣宠,何必出此伤感之语。”
皇后凝睇着我,悠然道:“本宫还觉得,会是你先得册封,拔得头筹。”
天子连封了两位位分颇高的嫔妃,阖宫哗然。但是这不过是钱塘春潮,轰但是过,便归于沉寂。咸平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昱嫔邢茜仪入宫,赐居永和宫东配殿欣然殿。
苏司纳是苏燕燕的父亲,是在咸平十三年的四月,由皇后一手汲引成言官之首的。皇后眼中有顷刻黯然,随即端和道:“陛下圣明。”
我一笑,“但是她已经走了。”
皇后道:“这话就妄自陋劣了。出身?易珠的出身又何尝崇高了?是她本身争气罢了。”说罢指着几尺开外悄悄盛放的昙花道,“你瞧,花都开了。”
天子道:“朕晓得,荆州长史与立室是一气连枝的,几个言官常日里贫寒惯了,几吊小钱就能拉拢了。现在御史台在查这件事,朕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发落他们。不过如许的奏疏都能上到朕的面前,可见是苏司纳失策了,朕已经怒斥了他。如有下次,这司纳之职,也该让贤了。”
芳馨道:“是苏女人的父亲,本日被怒斥的那位大人?”
我清冷道:“封妃?娘娘当年但是正宫,就不感觉屈辱么?”
天子蹙眉道:“望思子台……哼。”撇撇嘴,又道,“前些日子收上来的几家银矿,不是有一处给了少府了么?你们涨了月例,也总该充裕一些,归去清清账目,看看能不能拨出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