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嘲笑道:“殿下说臣女晓得这是于锦素的字,此话从何提及?”
【第三十一节 出世入死】
我不由笑道:“殿下小小年纪,对朝争倒是很清楚。”
皇后笑叹:“本宫自生了祁阳,便再没保养好身子。旧年御驾亲征,本宫还在政事上逞强,到底是伤了元气了。吃了多少补品,太医只是说虚不受补。现在凡是时气一变,必抱病一场。吃药吃得五脏六腑都是苦的。”
皇后抚着被子上的梅花,银丝散了日光,落在她唇边的笑纹上:“身子不好,甚么都不顺心。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当答允监国之事。”说着抬眼细细看我,“你前些日子也病得短长。小小的年纪,还是好生疗养服药,断了根才好。不然像静嫔那样,身子太弱养不住胎。”说罢又叹,“那孩籽实在是不幸,传闻受了很多罪。”
我看了看皇后的面色,体贴道:“娘娘怎的又病了?”
忽听高曜道:“能给孤瞧瞧么?”
我心下怃然,沉默不语。皇后又道:“本宫晓得你内心难过,不过陛下已下旨追封紫菡为静嫔,这是向来没有过的恩宠。循例妃嫔亡故,只是追封一等的。”
芳馨扶着我渐渐上楼,低头替我提着裙子:“虽都是些无稽之谈,可女人去了守坤宫,皇后娘娘面前,可要谨慎应对才好。”
闻声高曜说出锦素的名字,我第一次对他的长大有了些许惧意。窗边有阵阵寒气袭上,炭火奄奄欲熄,我不觉打了个暗斗。绿萼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袭瑞字纹薄被,正要覆在我身上,我却从榻上跳了下来,将薄被掀翻在地。
我嘲笑道:“紫菡被追封为嫔是功德,我只是没想到对我也如许好。”
时近腊月,天子追封紫菡为静嫔的旨意也终究从江南传了返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固然这于死者并无好处,可对生者,却意义不凡。紫菡出身婢仆,却在身后享有与昱嫔和颖嫔一样的位分,并葬入妃陵,显是因为天子的愧意和顾恤。更因她曾做过我的侍女,世人皆道这是天子爱屋及乌,以是善待紫菡。而我这个旧主,定然将一举封妃。
高曜笑道:“这就对了。于氏并没有效香墨写这些字,但是墨香却不知不觉感染在砚台和毫毛中。你年纪大了,闻不出来,孤却感觉浓烈。不信你细闻闻。”
一进守坤宫,便见皇后坐在阶下晒太阳,四岁的华阳公主站在一旁拨着小几上巴掌大的纸片认字,两岁的祁阳公主由乳母抱着,在白玉雕栏前看鱼。皇后只穿一件淡绿色碎花短袄,一袭举案齐眉团纹被覆在膝上,闲闲拖曳在地。她不戴珠翠,不施粉黛,端倪间略有疲态,但望着两个女儿的笑容是母亲特有的暖和缓满足,似一道光而不耀的月光。
苏燕燕的父亲苏司纳,畴前在宦海上几起几落,终究在咸平十三年初夏皇后监国的时候,由侍御史被汲引为司纳。我想了想道:“殿下是说,苏司纳畴前喜好廷上面折,多次触怒龙颜,多次被贬被免,却又多次起用?”
高曜道:“于氏喜好本身制墨,又爱往墨中掺宝贵的香料。你闻闻这纸片。”
小莲儿扶了扶紧致的鬓边并未滑下半分的薄绢宫花,讪讪道:“奴婢痴顽。”
很久,芳馨出去请用晚膳,见我拥被呆望,便柔声道:“女人,该用膳了。”
只见一个小内监捧着一只扁扁的木盒走了出去,行了礼道:“奴婢奉施大人之命,请朱大人辨认几个字。”说罢揭开木盒,绿萼捧了过来放在小几上。
高曜笑道:“实在姐姐若不想嫁,也是有体例的。”
高曜笑道:“孤另有一事要叨教姐姐。这一年里,孤没少听嬷嬷说,父皇喜好姐姐,要封姐姐为妃。姐姐当真情愿嫁给父皇,做孤的庶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