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平平无奇地唤我，仿佛她从没有分开过这个宫廷。又或者她只是出宫探亲，然后按部就班地回到宫里实施她侍读女官的职责。她比畴前更加斑斓端庄，却没有了昔日的孤清萧索。一身白衣更添冰雪之姿，有摒弃统统邪念的落落风雅。她愈是如此，我愈是心惊。我执起琉璃灯盏，细细检察她的面貌，但见她的眉眼暖和澄彻、淡然无争。
我心下一沉，不由攥紧拳头道：“你说清楚些，你代我做了甚么我不肯做的事情。”
“mm喜好便好。”因而深吸一口气，径直问道，“mm究竟因何被押送进京，本身可清楚么？”
我哼了一声，不无调侃道：“以是你便甘心嫁给他当侍妾？”
她的淡然无惧，或许因为母仇得报、死而无怨，或许是因为她坚信昌平郡王能援救她。她既能无怨无悔，我自也心安理得。不错，便是“心安理得”四个字。
我淡淡道：“我本来也不想收她这份‘大礼’。于我和弘阳郡王来讲，慎妃能安然无事的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她敢杀慎妃，便是与我为敌。”
我叹道：“他至心对你，我也就放心了。”说罢轻击两掌，芳馨将那双胡蝶兰绣花鞋捧了出去。我笑道：“这是绿萼前些日子才绣的新棉鞋，mm且尝尝。”
锦素道：“mm在放逐西北之前，曾写了一封信给慎嫔――不，慎妃娘娘。奉告她当年废后的本相。我还推心置要地对她说，只要她这个废后活着一天，弘阳郡王便永久也不成能当上皇太子。”
我屈膝道：“那便请公公代玉机谢陛下恩情。”
东北角的耳室是掖庭令办公之余憩息的场合。只见南窗下摆着一张花梨木罗汉榻，几上放着一盏孤灯，照不见屋子的深处。榻下的熏笼中，火光缥缈。熏笼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女，闻声声音昂首一笑：“玉机姐姐，你来了。”
夜色浓黑，高墙两边灯火透明。隔着泪水望出去，每一盏灯都祭出万千剑戟，毫不包涵地刺入深远的暗中。光晕像被烤红的耳朵，紧紧地贴住高墙，尽力探知墙后的气愤与忧愁。
锦素安静道：“姐姐的恩德，锦素永久记得。”
忽觉眼皮一轻，本来是芳馨将热巾拿走了：“捂着热巾子，更加的肿，明日起家，该欠都雅了。”
我手执灯台，在室中环顾一周。北墙上挂着几幅当代名家的书画，桌子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青白釉剔花茶具。墙角立了一面通天獬豸黄檀木四扇屏风，在东北角辟了一间小小的换衣之所。灯光晃过，打水的酱釉瓷瓶和铜盆上俱闪过一道暗沉的流星。启窗一望，出乎料想的，东窗外是几株白梅，收回暗澹的光。枝条猝不及防地伸了过来，噗的一声弹在我的额头。这几株白梅，在掖庭属的前院中是望不到的。隐而不宣的花圃，像是不成言说的宫闱秘事，只可渐渐体味。
【第三十八节 褚小怀大】
我又道：“明日玉机想亲身去定乾宫谢恩，不知陛下几时得空？请公公指导。”
我心头一酸，不觉堕泪道：“mm，这便是那一日你独安闲金沙池的冰上，思惟了半日的成果么？这便是你说的，要送给我的大礼么？”
锦素斜身坐在我的劈面，换上新鞋。她一踢双脚，裙角如烟散开，鞋面上的四朵胡蝶兰缥缥缈缈，如蝶隐花间。锦素笑道：“绿萼姐姐的技术长进了。今后mm就只穿这双鞋。”
我嘲笑道：“还记得四年前我们结拜为姐妹时，我对你说甚么吗？”
我亲身送他到玉茗堂门口：“多谢公公指导。”说罢命芳馨送他出了漱玉斋。
我合上窗户，幽幽一笑道：“悲伤？我早已悲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