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慌,不觉厉声唤起芳馨。彻夜倒是小莲儿带着一个小丫头值夜,听到声响,忙掌灯出去,见我一头盗汗,体贴道:“女人是做恶梦了么?”说着将灯放在桌上,斟了一杯温水给我。
我抛下雪团,用冰冷的指尖拭去脸颊上的泪滴:“我对不住慎妃,对不住锦素。在这宫里一日日待下去,我只觉本身越来越像个鬼怪。”
我吵嘴一牵:“陛下很肉痛吧。”
从章华宫出来,我扶着芳馨的手向北穿过益园回漱玉斋,忽而立足,凝目向东。芳馨道:“女人在瞧甚么?”
我拿起一朵水缃色宫花在鬓边比了比,斜睨着镜中惨白冷峻的面孔,哼了一声道:“约莫是怨念未散,以是常入我梦中。”
小简跪下叩首:“若不是朱大人一番指导,奴婢早就去扫马厩了。大人的恩德,奴婢长生不忘。”我忙扶起他:“为你讨情的是昱嫔娘娘,并不是我。”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小简,猎奇道:“如何不说了?”
小简忙道:“不必了。奴婢在此等待就好。”
小简将右手食指比在唇上,道:“大人轻声些……”
我微微一笑,站起家道:“娘娘所言甚是。”
小简一怔,道:“本来陛下因舞阳君之事,已经有好些天没去看皇后娘娘了。昨夜俄然见娘娘病了,有些不忍,当下欣喜了几句,又命人去请太医来诊治。皇后在榻上牵着陛下的衣袖,说本身病中是如何思念陛下,陛下听了甚是动容。”
我心头隐痛,抚胸喘气道:“深更半夜,何必惊醒她。归去睡吧。”小莲儿奉侍我重新躺下,轻手重脚地掩门而出。
我记得颖嫔被册封的阿谁夏夜,天子在我和颖嫔面前偶尔握了一下皇后的手,皇后便红了脸。现在倒肯当着浩繁宫人的面细述相思之情。我一哂:“风趣……”
我浅笑道:“姑姑清楚得很,又何必来问我。”
小莲儿甚是识相,道:“女人是要寻姑姑么?奴婢去叫。”
芳馨抿嘴笑道:“颖嫔出身寒微,就更是如此了。”
我这才抬高声音道:“不知简公私有何指教?”
芳馨道:“怎会?上一次在漱玉斋,女人不肯意嫁,陛下也并没有降罪。”
小简嘿嘿一笑:“有人无聊,前去告发,这才是不义。奴婢非论对昌平郡王殿下,还是对大人,满是一片至心。大人当不会在陛上面前告奴婢一状吧。”
小简低头看一眼本身的服色,道:“是。陛下念在昱嫔娘娘和小皇子的分上,只撤了奴婢的执事之职,赏了几杖,仍留内宫听用。昨日宫外来信,李徒弟的母亲不可了,李徒弟乞假出宫,回家侍母。顶替李徒弟的小叶子奉侍得不铛铛,良辰姑姑仍把奴婢叫上去了,陛下见了奴婢,也没说甚么。本日一早,就命奴婢来漱玉斋送赏。”
小简含泪道:“昱嫔娘娘是救人的菩萨,您才是指路的神仙。奴婢若连这个也不晓得,当初就不会来漱玉斋了。”
我嗯了一声,拿过书案上的象牙松雕臂搁枕在肘下,斜倚在桌沿上,合目感喟道:“皇后娘娘这些年确是不易。”
我怅惘一笑:“姑姑,你不懂。”
小简道:“奉圣谕将朱大人除夕宫宴上要穿的衣裳拿来。朱大人在内里么?”
用过早膳,我歪在榻上看书,因夜间多梦,不知不觉竟睡了畴昔。大雪正密,却无风声,我一觉好睡,直到午初才醒。展开双眼,但见西配房中一小我也没有。我也不唤人,只细细回想夜间的梦境。忽听隔扇外芳馨的声音低低唤道:“简公公。”
皇后此举,已是打草惊蛇了。但是,她也并不惮于打草惊蛇。因为,她是皇后,我是反贼。她是猛虎,我是蜂虿。她是雄鹰,我是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