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道:“是很美。”说着抬高了声音,“只是还没有张女御这么……奴婢也说不好。”
高曜笑道:“玉机姐姐固然尝尝,瞧孤能不能看出来。”说着将热茶一气喝了个洁净,便唤人添水。小莲儿提着青瓷小壶走了出去,正要举起添茶,我忙道:“且慢。殿下该归去了。一会儿益园下钥,殿下就得唤人开门了。轰动了人,恐怕不好。”
殿外的冷风劈面而来,我将貂皮嵌珠暖额往眉心拨一拨:“明日就要出宫,又何必多事。”说罢向小简点头请安,扶着芳馨的手走出大殿。
阳光透过薄绡般的花瓣,懒懒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泰。因连日慌乱,我确是有些怠倦,还不到午初,便昏昏欲睡。只听玉枢在我身边道:“信王世子再有几日就要大婚了。”我嗯了一声,几近只是呼出了一口气。只听玉枢又道:“畴宿世子是喜好你的,现在他就要娶旁人,你就不恼么?”
施哲顿时双颊通红,轻咳一声:“忸捏忸捏……”
施哲忙扶我起家:“怜悯之心,人皆有之。朱女人不必言谢。”
我点头道:“肯伴随刻苦,才是最大的忠心。可惜玉机却不能伴随殿下了。”
我笑道:“殿下不信,尽管去问陛下。”
走到西侧门,我忍不住回望。仪元殿中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一个红衣少女像一团火飘过空旷幽深的殿宇,往西面的御书房去了。两个内监缓缓合起泥金菱花隔扇大门。御书房的窗上俄然映出两个相依偎的人影,东倒西歪活像两条柔嫩的舌头,摇摆出很多足以照亮东西六宫的孤单笑语来。两条舌头很快胶葛成一条,密切无间得插不下一句话。窗纸蓦地一亮,收回柔靡浓艳的光,倒置众生。
退出御书房时,只见芳馨站在门口望着东面发楞。我正要唤醒她,只听得一个女子的笑声飘过了空旷的正殿,如宽广的河面上荡太轻灵的一苇。我亦不觉立足。只听得小简在身后道:“陛下召嘉媛娘娘来陪侍进膳,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就在东暖阁里等着。”
高曜道:“姐姐提及守丧一事,冷心冷意。若不是孤夙来晓得姐姐的为人,直要狐疑姐姐是个不忠不孝之人了。”
我斜了他一眼,责怪道:“刘女史肯陪着殿下守陵,倒不好么?殿下如何反说她奇特?”
我发笑:“今后今后,玉机在殿上面前要谨慎些,免得被殿下一眼瞧出了苦衷。”
我上前敛衽施礼:“施大人万福。玉机现在已是白衣,大人不成再用昔日称呼。”
我问道:“殿下说我父亲的死有隐情。未知殿下何出此言?”
小莲儿往高曜杯中注了热水,躬身退下。高曜道:“实在孤有一事不解,本来昨日来看望姐姐就想问的,只因昱嫔在,便不好说出口。本日一见,疑窦更盛。”
咸平十五年正月初六一早,我分开了这个糊口了五年的皇城。我在修德门下轿,穿过深而窄的门道,忍不住回望。我心目中崇高寂静、庄严森冷的皇城,只留给我满眼望不尽的宫墙,一如我刚入宫时的那样。走远了,矗立的内宫西北角楼模糊在望,我偶尔掀起车帘,但见角楼最高处的窗中,一抹明黄色如朝阳般张扬富丽,光芒万丈。
正月很快就畴昔了。仲春里,汴城府衙捕获了占有在汴河下流的河盗,问了张武一个联络盗匪、谋财害命的罪,判了绞刑,与河盗一起秋后处决。大将军陆愚卿因管束不力和私缉朝廷要犯奚桧,被疑与闻废舞阳君陆玉卿暗害悫惠太子的诡计而不及时告密,征大理寺审判,御史台奏劾,廷议数日。拖延一月之久,定了纵奴行凶和乱法逞刑的罪名,左迁后将军,削封邑二千户,并赔了我家白银五百两。